第五十九章(2/2)
鄢九歌跑过去,直接抱住鄢炤,道:“爹爹,你怎么进宫了,是来看我的吗?”
鄢炤怜爱的拍着鄢九歌的后背,道:“是啊,怎么不知道穿的暖和些?”
宋韫打了声响指,穆饶已经将披肩拿过来给鄢九歌披上,轻声道:“穿上,药喝了吗?顾行止去看你了,你们没遇上?”
鄢九歌刚想解释,身后就传来顾行止的声音:“哎呀,你跑什么,快把药喝了,冷掉就不管用了。”
鄢九歌转过身望向已经过来的顾行止,一身悠闲,一只手端着汤药,另只手端着糕点,就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以免踩到衣摆。
“不是顾大哥,顾神医,你能不能把你的药膳改良一下,太苦了。光闻着味就让人后怕。”
顾行止放下手中的糕点,望向鄢九歌一本正经地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给你打晕强行给你灌下去,要么我让江景和跟爨翀按住你,然后在强行给你灌下去,自己选。”
鄢九歌一听,蹙眉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有没有第三个选择,比如你改良一下。”
顾行止哼笑道:“没有,你就是我祖宗,还是活祖宗,整天就知道砸我的招牌,现在,我也想明白了,你不会听话,所以有第三个选择,就是我按着你,强行给你灌下去。”
鄢九歌:“...........”
最后,还是忍着苦味当着顾行止的面将药喝下去,爨翀照例从怀里掏出一串糖葫芦给她,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感慨:“也不知道这糖葫芦有什么好吃的,酸不酸,甜不甜的。”
鄢九歌吃着,望向爨翀,眉头微微蹙起,又低头看着手中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上面裹着冰晶,下意识舔了舔唇,道:“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她记得,很久以前,在姑苏的时候,萧彧也是这么说的,糖葫芦甜不甜,酸不算的,所以他才不爱吃,但每次二人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会带她去买糖葫芦。
为此还特意包下整个糖葫芦的摊子。
他扛着插满糖葫芦的架子,但凡路过的小朋友,都会得到一串糖葫芦。
而里面最大最饱满的,都会只是她的。
“好像,确实没那么好吃了,酸不酸,甜不甜的,难吃死了。”手中的糖葫芦,已经吃了一半,想扔掉,但又舍不得扔。
爨翀望她出神,便道:“不想吃就扔了吧,等你能出宫了,在带你去吃好吃的。”
宋韫拿过她手中的糖葫芦,扔给穆饶,轻声道:“不爱吃便不吃了,回头让穆饶给你带小点心过来。”
鄢九歌道:“好。”
聊了一会,鄢炤便要出宫,江景和似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站在宫墙下的鄢九歌,最后还是回头走向鄢九歌,将人轻轻搂在怀里,轻声道:“小妹,无论出什么事,都不要将自己困于其中,好不好。”
鄢九歌颤颤闭上眼睛,擡手拽着江景和身后的斗篷,身子都跟着微微颤抖,她道:“我知道了,哥。”
东宫的大门紧闭,太子妃回到房间,看着已经冷清的屋子,她提不起兴趣,坐在床边,看着方才顾行止站的位置,看了一会,太子推门进来,还拿了小点心。
“你最爱的小点心,还是你最爱吃的,我已经让人准备了早膳,现在多少吃点,垫垫肚子。”
太子蹲在她面前,看着她六神无主的样子,丝毫没了方才朝气磅礴的模样,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囡囡.....”
鄢九歌这才有点反应,转动着眸子望向太子,道:“哥哥的婚事解决了吗?”
宋韫如实道:“嗯,解决了,将军愿意交出兵权,两分在我手上,剩下两分还是在将军手上。”
鄢九歌木讷的点头:“那就好。”
顿了顿,她又淡淡道:“我想回姑苏,殿下,您让我回去,就一次好不好?”
宋韫猛地站起身,盯着无动于衷的人,沉声道:“不行!”
鄢九歌抿抿唇,没说话。
太子又道:“一旦让你回姑苏,你就更加忘不掉,好好待在东宫,别妄想回去。”
鄢九歌就是不说话,现在的她,逃不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她早该知道的,早该认清现实的。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会答应嫁给太子,可是,她又怎能相信太子不会对她的家人动手。
“我错了,早知如此,当初我是万般不会嫁给你。”
宋韫冷嗤:“晚了,来不及了,你就算是死,你的墓碑上刻着的也是‘大晟太子妃’,而不是‘永安王妃’。”
鄢九歌轻叹。
当晚,宋韫陪鄢九歌用完膳,为她布菜,为她盛汤,伺候她喝药,连续几天,宋韫都像个没事人一样围在她身边,越是这般,她就越觉得心慌,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直到她病好,宋韫才慢慢忙起来,早出晚归,看不见人影。
翌日,晚上狂风骤起,窗户被狂风吹开,鄢九歌被梦魇缠身,电闪雷鸣惊吓坐起,看到被风吹开的窗户,下意识望向旁边的人,旁边早已空无一人,手在被子里探了探,温热气息早已变得冰凉。
是人一夜未归,还是半夜又出去的?
鄢九歌下床穿好衣衫开门出去,此时的东宫变得更加凄凉,她在自己身上的几处xue位点了一下,内力被解开,没从正门出去,而是翻墙出去。
穿梭在黑夜里,狂风还在刮,吹在脸上有些疼,又有些亮,不知是衣衫穿的少还是不知作何原因,害怕紧张的不自觉加快速度,像是提前知道目的地一样,出了宫门来到出城的城墙上。
城墙上倒是灯火阑珊,聚集一群人,孟释和穆饶在并不意外,倒是阎客云这个十天半日见不着一面的人也在这里,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她清楚看见坐在主位上的人。
男人坐姿慵懒随欲,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上扳指,身上的鹅黄玄袍在火把下称的更加矜贵,身侧的桌子,桌面的茶水还在冒着热气。
宋韫。
主位上的人像是有所察觉,下意识的将视线往身后角落不经意一瞥,男人明显愣住,不知所措的站起身准备想要解释什么。
鄢九歌缓缓走过去,擡手打断他要说的话,沉声道:“半夜三更,殿下在这是准备做什么?”视线又落在阎客云身上,嗤笑道:“怎么九千岁也在这里,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阎客云不答。
宋韫忽然拉住她的手,道:“囡囡,你怎么醒了?是不是饿了?想吃东西对不对?我带你回宫吃小点心好不好?”
鄢九歌皱眉,直接甩开他的手,越过所有人,无人敢拦,无人敢阻止,站在城墙上,视线落在br />
身上的血,身上的已经破败的衣衫,凌乱不堪,鄢九歌心头一紧,猛然回头望向宋韫,大喊道:“是萧彧!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宋韫拉住鄢九歌,道:“不是的,囡囡,不是我要杀他,是他要入局,生死以定。”
鄢九歌听不进去,直接跪在地上:“殿下,我求求你了,救救他,他不会武功,身上还有伤,他真的会死的!”
紫袍是尊贵之色,在月光下变得更加神秘莫测,倒在地上的男人仰望天空,刀剑插入身体的血肉镶嵌的时候,视线都变得模糊,血与泪融合在一起,天上明月变成无数,喉咙里不断有鲜血涌出。
太子也蹲在地上,抓着她的肩膀,大声道:“那我呢!就因为我会武功就活该承受一切吗!当年是我!救了萧彧!是我替他死过一次!是我拖着双腿残废坐在轮椅上一年又一年,身体也是一年比一年差,如今,我没有救他,你们就要来谴责我吗!”
鄢九歌强忍着泪:“那萧彧就好过吗!?你去看过他的寝宫吗?你去了解他在宫里是怎样的待遇吗!?定国公府的世子,礼部侍郎的千金,兵部侍郎的千金,所有人都在欺负他,所有人都在戳他脊梁骨,说他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你被推出去,他也好不到哪去,为了活下去,讨好你们一个又一个,这么多年,他有怨言吗?有怪过所有人吗?”
“或许在你眼里,他不配,但是在我眼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萧彧在宫里,世子千金都不把他放眼里,欺负是家常便饭,没人会跟他玩,更没人会把放心上,帝后宠爱吗?宠爱的代价是,任由天下人欺凌。
阎客云和孟释几个人都是远远看着,无论是萧彧还是宋韫,他们都太苦了。
鄢九歌挣脱开宋韫的束缚,跑下城墙,城门打开那一刻,她看见躺在血泊中的人。
血泊的人还在仰望天空,紫袍被血重新染了颜色,鄢九歌颤颤巍巍走过去,将人从血泊中抱起来,用自己干净的衣袖擦掉萧彧口中不断吐出的鲜血。
“你不许死,你当初答应我的,要好好活着,你不能骗我。”
萧彧浅笑着,想要擡手抹掉小姑娘面上的泪,却始终擡不起来。
狂风变得温和起来,佛过面颊的时候,就感觉回到当初在姑苏的时候,往事种种历历在目,初见萧彧的时候,对方还是个潇洒不羁的世子爷,后来去了一趟姑苏,丢了心。
萧彧勉强开口:“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鄢九歌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着萧彧流血不止的身体痛哭,直到怀里的人没了气息她都不愿撒手。
麻木的坐在血泊中,掏出帕子一点一点擦去他脸上的血。
宋韫站在他们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声道:“王飞白不回放过他,死了,至少我们知道是他做的。”
鄢九歌边擦边道:“所以呢?为了抓住王飞白,牺牲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太子殿下,你有心吗?你的心在这一刻,会感觉到痛吗?”
宋韫的身体一僵,不过片刻而已,直接将人从地上拉起来,道:“我有没有心?你感觉不到吗?”
鄢九歌的视线还落在血泊里的人,闻言,她觉得可笑,眼角留着泪,嘴角扬着讥笑:“有吗?我感觉不到。”
她的手上身上到处都是血,没觉得脏,只觉得抓住她肩膀的人,恶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