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2)
折扇合上,递给她一端,道:“牵着,避免走散。”
牵着折扇尾部,鄢九歌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影,男人背影厚实肩宽,青紫玄袍其实很挑肤色,若是长得不好看之人穿在身上,难免有些难以切齿,如今穿在萧彧身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忍不住好奇。
萧彧背着她,道:“刚好路过。”
鄢九歌不信:“刚好路过?可是我刚才看见你在江南宴。”
萧彧面不改色,道:“嗯,刚才确实在,下来想买点东西,结果碰上迷路的你。”
鄢九歌追问:“那你不买了吗?”
萧彧道:“不买了。”
鄢九歌道:“哦。”
江南宴,同样人满为患,这里聚集青年才俊,就连向来不爱热闹的裴夜澜和沈南风都来了,她到的时候,整座包厢里坐满了人,卧榻上二人在下棋品茶,原本在郊外宅院谷言她们都出现在这里。
瞧见她时,四面八方投来视线,尤其是谷言,第一个跑上前站在她面前,笑道:“姐姐,你也来了。”
忽然被抱个满怀,鄢九歌有些猝不及防,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腿的谷言,道:“谷言?你们也被带出来玩了。”
谷言笑着点头。
这是自始至终都是为料及的,以为向裴夜澜或者沈南风那样的脾性,先不说会不会来凑热闹,恐怕会带着孩子出门是件多么难得的事情,想到这里,她还是不自觉望向卧榻上正在下棋的二人,也不是不近人情。
放眼四周,没看见沈洄,便问:“沈洄呢?这种场合,以他的性子应该回来凑热闹的才对。”
萧彧松拿着折扇坐下,倒了两杯茶,一杯端起放到唇边抿了一口没说话。反倒是谷言,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解释道:“那个大哥哥去找另一个大姐姐了,说你们走散了,所以他不在。”
这个大姐姐自然指的是叶从霜,有沈洄在,她也放心,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这座包厢里。
鄢九歌只是点点头,问了谷言这两日近况,有说有笑的,片刻过后,她就便让谷言去陪妹妹一起玩。
望着离开的小小背影,笑着收回视线,突然,在包厢门口瞥见模糊男人身影,猛地站起身准备出去,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转身回眸,看着端着茶杯有些诧异望着她的萧彧,道:“我还有点事,麻烦公子告知一声从霜姐,我很快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萧彧没有动,像是早有预料,依旧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香四溢,随后又放下茶杯准备追上去。
“你确定你这样做她能感受到?”
一道沉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沈南风侧躺在卧榻上,手执黑子,就像他身上的藏蓝玄袍,深不可测,落下黑子瞬间,他这才稍稍擡眸瞥向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道:“或者说,当真值得?”
身穿青紫玄袍的男人只是低头转动在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唇角抿着笑,脑海里不断涌出在街边看烟火秀笑容灿烂的姑娘,所以,他便许她漫天烟火,今夜的所有的烟火,仅供她一人,愿开心,愿安康,愿长久。
他轻笑道:“她开心,便值得。”
推开门那一刹,跨出的脚没收回来,只是保持这个姿势,稍稍侧身,补充一句,道:“所做一切,我愿意,她便不必知道。”
在千千万万人海里,他始终能一眼找到人群里的她。先看见她的,是他,发现她走散的,也是他,为何保护她安全,不被人流挤伤,是他用自己的身体走出一条路。
后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这漫天烟火一般,璀璨的引人夺目,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有情,却被一道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而阻拦。
起初,萧彧也没想到自己当真会动情,会喜欢这个宰相府宠出来的娇小姐,娇娇弱弱不说,就连这身体都一天比一天差,不知是该说她逞能还是该说她本就如此。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几年后的将来,这场盛大的烟火秀会出现在她成婚宴上。
手执白子的男人端坐在手指黑子的男人对面,看着棋盘局势,两边不相上下,指腹夹起的白子又重新放入棋盒,扯唇道:“注定是死局,无法攻破。”
闻言,沈南风只是淡淡瞥了眼棋局趋势,死局难以分胜负,坐起身懒懒的瞥了眼门口方向,随即撚起黑子强行吃了白子,沉声道:“易守难攻,不如先一方放弃。”
裴夜澜黑眸深沉,盯着对方的目光最后落入棋盘。
外面,鄢九歌看着男人背影追逐在背后,直到男人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带着狐貍面具,她吓了一跳,道:“啊!”
男人笑着摘下狐貍面具,道:“小姐还真是胆小。”
鄢九歌气愤道:“顾行止!你就是故意的!!!”
顾行止笑个不停,他把手上的狐貍面具戴在她脸上,小巧精致,露出出水芙蓉般的眼睛,一张薄唇露在外面,盯着那双眼睛,有这么一瞬间,楞了好久,鄢九歌擡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道:“顾先生,想什么呢?发什么呆。”
他只是轻笑了声来掩饰自己的唐突,道:“抱歉,还没问,小姐追我是有什么事吗?”
鄢九歌想了想,还是道:“的确是有些事,但这里人多,不方便讲。”
顾行止了然,二人去了附近茶楼,找了间小包厢,店小二为二人斟茶之后便关上门退了出去,茶叶自然自然是比不过江南宴的茶,但也能入口,同时静默片刻,他率先开口:“小姐有什么事直接问便是。”
鄢九歌放下茶杯,道:“先生还记得之前在聂府时,你问我如何压制的吗?”
顾行止点头:“我记得,你说你自己封了自己的内力。”
她哑然一笑,道:“是的,竟然先生能诊出我中毒的名字,那么我想请问先生,如果我解开内力,可能压制?”
闻言,顾行止只是微微擡头与她对视,对视片刻后,他道:“听你口音是盛京人,在盛京,小姐应该听说过逍遥王的妻子静贞公主。”
鄢九歌微微皱眉,这两件是有什么关联吗?
她道:“我知晓。”话刚落,陡然想起静贞公主是如何薨世,民间也有传闻是中毒而亡,死后连太医院的御医都无计可施,压根查不出毒来源,也查不出静贞公主是如何中毒,逍遥王府的膳食都是由侍女仆从试毒过后才会给三位主子享用。她继续道:“您的意思,当年的静贞公主中的,是和我身上一样。”
顾行止道:“一样,又不一样,更像是,改良过的。”
“当年静贞公主只是咳嗽身体困乏,同样一到冬季便会发作,但是她不会武功,是为贤良温淑的公主,所以,她才能活到世子七岁。”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道:“而你身上的,虽然有很多地方相似,但你可发现,你的感官正在一点一点消失?静贞公主到死五感都在,而你,已经开始慢慢身体衰弱,将死之人,率先失去的便是眼力。”
这一点,鄢九歌比谁都清楚,尤其是她的眼力,一日不如一日,有时看不见,也有时听不见,就像,年迈的老人,知道自己快要油尽灯枯的时候,努力否定自己将死的的信息。
见她不说话,顾行止还是建议道:“这件事,你满不了多久,与其这样,你倒不如先告诉家里人,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鄢九歌苦笑:“告诉他们?这要怎么告诉呢,我父亲和母亲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每当我看见她们互相恩爱为我的事操心的时候,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去。”
告诉他们,他们宠爱的女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那么那个时候,该是她看着他们原本恩爱的夫妻为了她一夜苍老,然后在为了她,四处奔波。
对于鄢炤他们之间,她一直都明白清楚,这和平安详的日子是他们盼来的。所以,她想自私一次,瞒着他们,多让他们快乐享福一段时间。
“我的父母很不容易,为了现在的日子,是我父亲一点一点争取来的,坐在现在的那个位置,不争不抢,不知道吃了多少委屈。”她低头把玩茶杯,眼尾微微猩红,却还是认真道:“顾先生,这件事,我不希望除了我们以外第三个人发现。”
顾行止道:“我会的。”从怀中掏出白色药瓶放在桌上,上面赫然写着‘白鹭’两个大字,推到她面前,温声道:”毒我解不了,但是,我还是有能力帮你压一下,里面有三颗药丸,迫不得已要动用内力时,吃上一颗,会减少你不少痛苦。“
接过白瓶,端详在手中,微微一笑,道:“谢谢。”
他道:“不用谢,救人,本就该是我的使命。”盯着她手中药瓶,道:“但还是要谨慎使用,虽然内力被你自己封了,通过白鹭使用多少,完全就是随机的,至于你鼎盛时期,怕是不会出现,至于时间,也是无法知晓的,情况好两个时辰,情况不好,一炷香都坚持不了。”
鄢九歌道:“无妨,哪怕一成,我也很是珍惜。”
话已至此,他也不怕把一些药后副作用告诉她:“使用多少内力,你就要承受多大的毒素的锥心之痛,万蚁啃食骨髓,你确定,那个时候,你承受的起?”
鄢九歌只是讪然一笑,道:“确定。”
顾行止没在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面面相觑过后,相继一笑,不光她在努力活着,就连他,也在努力治病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