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害(2/2)
他幼时常吃野菜粗粮,有时没得吃还煮过树皮,饿狠了连老鼠都不放过。如今只是就着糟糠吃了一个死面馒头,竟这般痛苦难受。
或许是水土不服
他做了许多设想,脑子里却一片空白。鼻腔内的堵塞感让他倍受煎熬,在喝下傅九阖递来的一盏茶后倒通畅了些许,只是胃壁上火辣的灼烧感正一步步蔓延至全身,腹中宛如长了倒刺,但凡直起一点腰就会痛不欲生。
傅九阖给他披上狐裘,在身后轻柔的为他拍着背。冷汗涔涔,沈初六面色苍白,比铺在帐顶扑簌簌往下落的雪还要白。傅九阖觉得危险,正打算抱他入帐时,小美人脚下却被袍子绊住了,冷不防后退了几步,狠狠跌进了傅九阖的怀里。
这不倒便好,沈初六还能尚且提着一根弦,逼着自己保持清醒,可他突然间尝到了温热的坚实,像是带着些撺掇的诱惑,让他无法分辨,也无力抵抗,那根弦自然就断了。
军医赶来时,沈初六正烧的滚烫。傅九阖把帕子浸在雪里,等凉透了再拧干,平铺在沈初六的额头上。
傅九阖盯着沈初六,却对军医说:“吐了三回,一次神志尚且清明,后两次就是不省人事,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怎会如此”
军医皱眉把脉,少顷才直言:“大帅,小公子这是中毒了。”
傅九阖闻言挑起半边眉:“中毒讲清楚些。”
“方才老臣看过小公子的呕吐物,发现里面有些毛地黄叶,”军医捋了捋美须,“这毛地黄啊,人误食后可导致头痛,恶心,呕吐,严重者可致死。”
“可是大伙是一道用的饭。”
军医摇摇头:“这老臣就不知晓了。”
傅九阖思忖了片刻,他在恍然间有了眉目,唤姜延叫来了李木孑。
李木孑进帐时就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他面色沉重,走进里帐,二话不说先跪在了傅九阖身前。
傅九阖心知肚明,他屈指敲了敲床沿,语气不重不轻:“你这是为何”
李木孑知道这个为何不是问他为何要跪,而是问他为何要毒害沈初六。
见他半晌不说话,傅九阖也不催促,只说:“先前那个人是颖川派来的杂种,你杀便杀了,可他沈初六是我花重金从人牙子手上买来的,见着他时他浑身是伤,过了四五天才能下地行走,他又身子单薄,在西门郡与那乌兰蛰对峙时,他还曾拉我一把。颖川不会为防着我做到如此地步,你大可放心。”
李木孑伏身磕头,他含着泪说:“颖川如今与我们不知是什么关系,断不能让他们见缝插针,大到监军,小到……都要查。军中最忌讳生人,他又是颖川出身,不得不防。”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两年前,颖川为西北边陲招募了新兵,此批新兵中有不少世家子,朝廷拐弯抹角,就想让傅九阖给这些世家子安排一些挂衔军职。其中有一个世家子与其余纨绔一概不同,他尽揽些又脏又累的活,干完也不急于邀功,傅九阖看在眼里,不过半年就提拔他为斥候。
可就在傅九阖觉得此人能担副将之职时,他却在与蛮人交战中提供了虚假情报,致使李木孑被迫陷入蛮军重围,若不是傅九阖前去援助,李木孑就死在那夜的大雪中了。
后经彻查,那人根本不是什么世家子,往上查三代都是一片空白,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是谁,所有人心知肚明。
李木孑拖着病体,含恨亲手斩了这颖川杂种。
所以,傅九阖不怪李木孑今日毒害沈初六,但他想警醒李木孑,过于惊弓之鸟,只会缚手缚脚。
“他在我眼皮子底下,不会节外生枝,你若信我,日后就莫要寻他的麻烦。”
“卑职怎会不信大帅,”李木孑一叩首就再没起来过,他哽咽道:“既然大帅已经如此说了,卑职便会自行向……他赔罪。”
“赔罪就不必了,”傅九阖俯身扶他起来,“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做出这样事,实在有伤体统。今夜之后就烂在肚子里,再不要提。”
李木孑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顾百川,他走的匆忙,没能让顾百川瞧见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但顾百川还是嗅到了不对劲,带着疑惑直接掀帘而入,正好瞧见了傅大帅正小心翼翼给怀中安睡的人喂着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