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2)
虽说生死并非终焉,对满天诸佛来说,被恒子箫屠杀的那些生灵亦不过是再经历一番轮回而已,可毕竟是亿万生灵遭此大难。
这不是一件小事,西方的那位佛祖,对煌烀界、对恒子箫到底是何态度……
见到弘慈后,司樾察出了两分蹊跷。
神界所造命薄,是根据现有的情况进行推算。
命薄变动,并非是簿子上的生灵逆天改命,而是神族自己在更正从前错误的演算。
纱羊以为,她救紫竹凌五,是给他们改了命,但司樾从不说假话,她明明白白地告诉过恒子箫——个人的命只能靠个人去改,她没有改别人命的能力。
紫竹凌五在她这里结了善因,自得善果。
而她能来煌烀界和这两人相识,若非前世因,便结后世果。
司樾能看见他人前后十世事,却看透自己的未来。
从前她自以为自己法力无边,通天晓地,直到被佛祖轻轻一挥,扫进灵台之中。
也曾有人告诉过她佛法无边,可惜她当时年轻气盛,嗤之以鼻。
在灵台听了三千年经,司樾才知那佛祖慧见无碍,通晓一切,如实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
自她诞生以来,所思所想、所见所闻、所立所废,在佛祖面前皆无处遁形。
他知道她从何而来,知道她这个魔头终于一天会闹得天翻地覆,也知道煌烀界终有一灭,而啻骊会就此放她出灵台。
西方不灭她,却将她一介恶魔锁在佛土净地;
司樾隐隐察觉,似乎一切的一切,从最开始就别有深意。
她仿佛是隔着一层纱,朦胧看见了纱后光景,却还是无法坦然确定心中的猜想。
或许她早已有所洞悉,只是不敢赌,不敢再肆意妄为、放荡不羁。
雨霖寺的早课结束了,外头传来沙沙的扫地声。
司樾在床上翻了个身,抱着后脑勺望着房顶。
在那无数的疑问中,她还尚不明白这雨霖寺有何玄机。
她为何会遇见弘慈,又为何会来到这座寺庙。
万般皆有缘法,如今她所处之处,又有什么缘分是还未尽的……
那扫地声突然停了,司樾回眸,透过那一方小窗看见外面落了雨。
年轻小和尚们提着扫帚往屋里跑,一边擡手挡在头上,口中喊着,“下雨了!快去避雨!”
司樾收回视线,回眸之时,扫见了自己肩头衣服上的几点血迹。这不是她的血,是恒子箫的。
后脑尚残留着被五指扣着的感觉。
司樾不由一哂,活了几千年,向来是她护别人,还从未有人护得了她。
她隐约记得那小子的背伤得不轻,也不知他有无地方避雨。
那小子本性不坏,自小又有佛缘。
司樾虚望着墙顶,盼求这灰沉沉的老天对他留两分情……
……
淅淅沥沥的小雨止不住地下,过了一晚也不见停,天色还是灰暗。
恒子箫在这连绵的雨声中醒来。
他背上的血已经止住,正趴在一座郊外城隍庙里,身下垫了一张草席。
“子箫!你终于醒了!”
刚一睁眼,恒子箫耳边便传来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让他安心。
眼中刚醒的迷离稍一褪去,恒子箫立刻撑着席子起身,擡眸往两边看去。
“师父…师父呢!”他只看见了纱羊,不见司樾踪影。
纱羊不知如何作答,只按住他,“你别动,背上的伤还没好呢。”
自从恒子箫小时候高热过后,纱羊囊中常备草药,可小世界灵气稀薄,种不出灵丹妙药来,何况平时都有司樾在。
眼下司樾不见了,纱羊只能用凡药给恒子箫处理伤口,再用纱布裹好。
虽止了血,可还是皮开肉绽,离结疤相距甚远。
恒子箫这一动立刻牵扯到了伤口,他身子一僵,从头到脚都裂开般疼。
岳景天那一剑,的确是把恒子箫从肩膀到股上的皮肉都挑开了。
纱羊暗自庆幸,幸好恒子箫修的是仙道,他要真的和司樾修了魔道,那正气凛然的一剑可就不止伤肌肤,更会灭了恒子箫的神形。
不知是岳景天发现了这一点,还是司樾做了什么安排,总之没有人追杀过来。
看着纱羊的脸色,恒子箫明白了。
他趔趄了两步,习惯了背上的疼痛后,便挺直了腰身,往庙外走去。
“子箫你要去哪里!”纱羊急忙追上,“你的伤还没好,外面还在下雨呢!”
“我要去救师父。”恒子箫脚步不停。
他迈出了门,抚着门框,这几步路就让他喘了口气。
他撑着门,从储物器里取出师父带他买的那顶斗笠。
“你要去救司樾?可你知道司樾在哪吗?”
“无非是在岳景天或是那个佛修手中。”恒子箫道。
“单枪匹马的,如何去救?”纱羊抓住他的衣服,“岳景天不来找我们就罢了,你还要主动跑到他面前去?他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才不会听我们的解释!”
“那我就从那名佛修入手。”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纱羊道,“你师父不会有事的,七十二武神、十方诸佛都没要她的命,她绝不会死在一个小世界里。你还是听我的话,好好养伤吧!”
“万一呢!”
“……什么?”
恒子箫扶着门框的五指收紧,指尖用力泛白,失血过多的脸上僝僽憔悴。
“我本也以为师父神通广大无人能及,但事实并非如此……”
恒子箫忘不了司樾双膝跪地的模样,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就算师父不会死,她也会惊慌,也会害怕……”
恒子箫走出庙门,黑眸望向迷蒙细雨的远处,目露坚决,“我必须去见她。”
纱羊一怔,司樾……也会害怕?
她紧接着又追了上去,“你现在这副身子,去了又能如何?再说天大地大,你要从何找起?”
恒子箫将斗笠戴去头上,右手顶开剑吞,踏上了长剑。
他自青黄色的斗笠下露出一对暗沉的黑眸,“我要……去升昊宗,求宁楟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