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鱼隐刀(四)(1/2)
番外鱼隐刀(四)
这是一处单门独户的小院,青砖黛瓦。石板间的泥缝里挤着乱糟糟的蓬草,庭院正中放置着硕大的水缸。青翠的睡莲出淤泥而不染,细软浮萍下几尾红鱼自由自在,漆黑的水面隐隐绰绰地倒映天光。
锈蚀的门锁形同虚设,不过关押一只全身瘫痪的活死猫,倒也绰绰有余。
无情宗主亲自为星罗班开了门,浓重到要死要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大飞嗅觉灵敏,顿时打了几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搡搡鼻子,同师兄弟一道围在床前。
黄澄澄的大猫平整地躺在薄毯里,依旧不省人事。但显而易见,他的毛发光亮,呼吸平缓,面容宁静,仿佛徜徉在天上人间。
细如牛毛的银针深深浅浅地刺在头部xue位里,几条透明软管与手足相连,悄无声息地输送各色药液。
“师父!师父!”星罗班小心翼翼地扑上唐明胸口,争先恐后地去听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个个喜极而泣,涕泗横流。
师徒相逢的情景催人泪下。刑天挤在门框里,响亮地吸着鼻子。
无情也长叹一声,垂首躬身,向星罗班长揖:“我等迷失本心,犯下弥天大罪。”
他的影子黑黝黝地拖在身后,深邃幽长,隐约探出无人可见的猩红眸光。
“所幸唐明并非药石难医,只消每日服食八风续命汤,早晚施以针灸刺|激孔xue,再佐以精纯的判宗韵力消解沉疴,过个三年五载,便能恢复如常。”
他口齿清晰、慢条斯理,甚至事无巨细地讲述了判宗对活死猫的治疗手段及药理方剂,星罗班听得一知半解、昏昏欲睡,却强打精神,不肯落下一个字眼。
苦涩的药香在鼻尖萦绕,慢慢浸透整个呼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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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窗外已是晚烟斜日。残霞飞丹笼住墨色山峦,为天幕披上一袭五云裘。
“自三月以来,每日传输韵力后,他都能睁开眼,清醒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诸位可要一见?”
“当然要见!”星罗班喜出望外。
无情并指搭上唐明手腕,在星罗班望穿秋水的目光下,缓缓输送韵力。
四只小猫围坐在床边,心如擂鼓,两爪托腮。琉璃般的眼睛一眨不眨,聚精会神地盯着师父的动静。
倦鸟归巢,叽叽喳喳的叫声渐远,鼻间萦绕的唯有药气,苦涩辛辣、不可言说。小猫们只恨自己没学过龟息大法。
俄而,唐明懵懵懂懂地睁开眼,模糊视野中探出四张肉嘟嘟的猫脸,他几疑在梦中,贪婪地来回打量,不舍得眨眼。
一个个高了,大了,也瘦了。唐明猜测他们是怎样茁壮成长,是如何斩荆棘破巨浪,怎么一个个眼底沧桑。
星罗班又哭又笑,激动得语无伦次,唐明却越过他们,凝视着一言不发的判宗宗主,脑中顿时闪过四个字:瓮中捉鼈。
有诈!有诈!有诈!
他口不能言,四肢五体都动弹不得,便只能像抽筋一样疯狂眨眼。
“……”混乱的表情僵直在脸上,星罗班顺着师父的视线回过头,只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猫脸。
武崧这才意识到,究竟是什么被他们抛掷脑后——猫土大战时,判宗可是不战而降。无情当年便自甘堕落,即便如今被净化了,又有几分可信度?
但为时已晚,他们在密闭空间中呼吸太久,迷|药无时无刻不侵入肺腑,如今反应过来,心神俱震之下毒素暴发,瞬间渗透全身上下。
星罗班在半梦半醒间倒下去,毫无还手之力。
“卑、鄙、无、耻!”白糖咬牙切齿,用最后的气力掷出正义铃,却被句芒轻易挡下。
“胡说八道,咱们判大人分明是老奸巨猾!”烛龙翘起鼻头,振振有词。
三判官同样脱离混沌,却唯宗主马首是瞻,哪怕坠入阿鼻地狱,也无怨无悔。
“虚无放逐——”
刑天大呵一声,兽面盾牌张开血盆巨口,寒铁锁链如同狩猎的巨蟒,将星罗班五花大绑,悉数押入不可窥伺的虚无禁地。
“以大欺小,胜之不武啊。”无情抚掌而叹,安步当车,缓缓踱回判宗正堂。屋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吹得门窗皆闭,夕阳的余晖被阻隔在外,悬梁斗拱下乌漆墨黑,只剩一双金眸熠熠生辉。
判主在堂下驻足,长久凝视那笔走龙蛇的四个大字,默然无语。
正大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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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混沌如同盛开的重瓣莲花,乌泱泱地自身后展开,丝带一般悄无声息地蒙上他的眼睛。
“……黯大人。”无情睫羽轻颤,却只触到一片冰冷的虚幻。
薄雾渗入口鼻,化作一株古混沌,种入五脏六腑,扎根在血肉深处,从内而外地侵染,为他洗筋伐髓。
无情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听不看,不言不语,像棺椁中陈腐的尸骸,像冰层下古远的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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