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端午贺文]未尽之意(2/2)
侍卫们对视一眼,连通风报信都不敢。
当然,也没必要。
内室中,判宗宗主早已摆酒设宴,躬身相迎。朱红的廊柱衬着松绿的官袍,强烈的色差之下并不赏心悦目。
——那抹如血如霞的红,被他亲手毁去。
一贯古井无波的脸笑得恭谨守礼。袖间依旧是明明如月,两根帽翅横在脑后,不偏不倚。
发觉黯腰间并无配饰,无情的笑容登时冷淡三分,身后的修细黑尾亦垂下,兴味索然。
“下官恭迎黯大人的大驾光临。”
好好的迎接词,语气却分外不善,脱口而出时竟像逐客令。
“数日不见,演技见长。”黯嗤笑一声,把粽子和酒坛都摆到桌上,反客为主地拿起公筷,为彼此布菜。
松绿的官帽微倾,语气依旧不咸不淡:“恕下官愚钝不知何意,请黯大人降罪。”
降罪!
何罪?
黯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打开酒封,倒了两杯清冽的蒲酒,将其中一杯推给他。
浅黄色的美酒像一块凝结的琥珀,在杯中一动不动,静静地滑过去,泛不起丝毫波澜。
无情视若无睹,耐心地给松鼠鱼挑刺,却在对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礼法。
“五月五日理应佩香囊避邪驱瘟,您为何……?”
掌中托着乌黑油亮的釉色,瓷杯冰凉滑腻,却无法镇痛。指尖的浅伤本不值一提,但向来冷静自持的话音却一反常态地染着薄怒。
一字一句,似是关心,却分明夹枪带棒。
这声问责未成语句便戛然而止,无情自知失礼,静默了一会,自问自答道:“黯大人首屈一指,理应从心所欲,是下官逾矩。”
那枚香囊,的确……的确丑得贻笑大方,被嫌弃也是理所应当——他该有些自知之明。
无情垂眸,不再为这无关紧要的小事争辩。
像是满腔热忱被人弃如敝履,却又不肯过问,强行撑着那一份岌岌可危的自尊,不让它落入泥尘。
窗外鸣蝉叫得声嘶力竭,满桌珍馐的两侧,两只猫却相对无言。
黯几乎咬牙切齿,开口打破寂静:“以后少和墨邪往来。”
——这一切和墨戏精何干?
倘若刑天在侧,定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傻地问一声:“啊?”
但无情八面玲珑,又怎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与敲打之意?
于是正襟危坐,招供道:“欺人者先自欺。”
那枚香囊……礼轻情意重,黯不嫌它丑,无情却爱惜羽毛不愿它见光,徒惹口舌。
去年烛龙便是,兴高采烈地捏着枚干瘪褶皱的香囊到处炫耀,而句芒在一边气急败坏、双颊飞霞却又无可奈何。
那尴尬光景无情至今还记得,自然不愿重蹈覆辙。
于是出此下策。
猫薄荷香囊从来与床笫之欢挂钩,谁敢把它光明正大地挂在腰上。
更无法物尽其用,只能束之高阁——他对猫薄荷的抗性极强,想借此让无情意乱情迷、进而“小惩大诫”?
痴心妄想。
……更气了。
无情起身祝酒,黯却自顾自地端起杯来,一饮而尽,第二杯7才与他相碰,杯沿自然而然地高过对方。
骨瓷相击。有几滴从腕上滚下,普普通通的酒珠竟显得珠圆玉润,在漆黑的绒毛间慢条斯理地拖出一道银白的水色,然后堕进地里。
赤色的眼眸微顿,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黯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没有,只是不知那几滴沾了无情体温的酒……滋味如何。
酒足饭饱后闲话家常,黯想起自己看过的野史杂闻,轻笑一声:“据说屈子自恋而恋君?”
而无情起身,替他泡了杯浓茶解酒:“是非功过后人评。但至少,下官不自恋。”
……答非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