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1/2)
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
初春天色和煦, 夜来亦不觉冷。
白眠雪把自己舒舒服服裹进软云似的锦衾里,看那香膏焚烧时, 淡色的轻烟袅袅而上,隐约还有一点淡淡的胭脂花香气。
直教他整个人眼皮越来越沉,昏昏欲睡。
恍惚间,似乎还瞧见案几上那只四角包铜的小匣子动了一动。
不是已经唤绮袖将它收起来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白眠雪脑子里昏昏沉沉,隐约记起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乌黑纤长的眼睫连连眨动几下,下一刻已经在轻柔和软的香气里歪头睡着了。
此时正值窗外月色清明,照见满庭满户一室白。
值夜的下人们难得见如此好月光,纷纷连灯笼都不打,只来巡夜。
待走过主子窗下时, 才有人隐约觉得里头似有什么动了一下。
“什么东西?”
那人吓了一跳,他是第一次巡夜,自然格外上心, 当即轻喝一声。
他旁边的人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欲待不理,又怕惊扰了五殿下连累自己挨罚。
只得打着呵欠不耐烦地拍他肩,示意这汉子回头看,
“恁大一个黑黢黢自家影子, 只是眼瞎瞧不见怎的?”
顺便低声嘟囔一句,
“明日万不要排老子和你一起值夜,一惊一乍要吓死谁?”
那人被骂, 再细瞧一回,果然见窗纸处幽幽一道黑影, 他走便走,他停便停。
那汉子便放下心,不好意思地小声赔笑几句,两人渐渐走远了。
直待他们的身子在尽头处消失不见,寂寂夜色彻底沉静下来,窗棂处倏忽微微一晃。
仿佛只是树枝在月下轻移。
室内的香气仍断断续续。
白眠雪睡得正香,恍惚只觉得自己眉心一热,似乎朦胧中被人给扶了起来。
可他不愿意被人打扰,睡梦中还闭着眼睛轻轻哼唧小声抗拒,仿佛一只睡熟了的漂亮猫崽被主人从窝里掐住后脖颈拎起来。
直到几根格外冰凉异于常人的手指戏谑般轻抽了几下他的脸颊,幽幽道,
“小骗子,想见你一回果真是难。”
……
许是有宁神的香膏,白眠雪实在是睡得太香,即使被人骚扰,过了好半天,才睡眼惺忪地擡起了头。
隐约瞧见一袭宽广白衣朦胧立在自己屋子中央。
看起来倒有三分像白景云。
“啊……”
小美人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长长的眼睫低垂着,眼睛欲睁不睁,只是抱着被子软着声音困惑道,
“……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啊?”
他脑袋不清醒,忘了白景云自刺杀后这些日子的疏离冷淡,甚至还疑惑素日整洁有度的太子哥哥今日怎么任由长发垂落在腰,并不梳起。
直到那道身影分明顿了顿,冷哼一声,明显更刻薄了许多,
“小骗子,怎么心心念念都是白景云?”
这声音幽冷异常,偏又有许多不忿。
白眠雪愣了,一瞬间推开被褥清醒了过来。
他的四哥白池雾果然正飘然立在眼前。
室内灯烛已燃尽,奈何今夜果真有一庭好月色。
照得窗棂根根分明,如银泼地,处处明净。
见幼弟怯生生地睁着眼睛醒来,恶劣的青年并不怎么欢喜地皱着眉,“睡傻了?”
“怎么连梦里都是他?”
这男鬼说话酸溜溜的,可惜小殿下被他这么一吓,软绵绵地蜷在床榻上不敢动弹。
任凭乌发垂在自己身前都不敢伸手拂开,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身子都缩进墙里。
哪里顾得上体察他的情绪?
白池雾颇有些不悦,冰凉的指骨钳住人的下颌,仿佛撬开了一只柔软可怜的蚌,他想了想,刻薄笑道,
“这会儿可瞧清楚了么?我不出来的这些日子,你难道日夜和他厮混?”
他说话时抵着人的下颌,身子俯下来,森森冷气似乎都要逼近人的五脏六腑。
白眠雪被那个“厮混”吓得惊喘一声,想拨开他的手又觉得太凉了赶紧松开,小小地呜咽了一声,
“没有,你乱说什么……”
“我乱说?”
白池雾挑了挑眉,好似有一种身为鬼怪的敏锐直觉,阴着脸道,
“你当我瞧不出来白景云那厮待你的不同?”
待我不同吗?
白眠雪轻轻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只是看他一副分明有很多话压在心头的怨忿模样,决定还是不要再搭理他了。
这小心眼的男鬼。
他委屈地想,但也怪他自己太糊涂了。
忘了白景云如今已经几乎不穿白了。
往常他很爱看太子哥哥白衣翩翩,清俊儒雅的温润模样。
因此最爱在人穿白衣时拉着他问东问西,眼神忍不住黏在那如云似雾的白衣上。
但现在的白景云常常着一身气势凌人的玄衣,或者是最庄重的朝服,总之已是很久没有穿过往日的白衣了。
说来这些本是平日里最细枝末节的小事,若非白眠雪清闲时稍微留了意,压根再注意不到的。
谁知今夜却让他吃了这样的亏。
“谁让你自己老是喜欢穿一身白的?错认了难道怪我?”
森寒的气息不退,白眠雪忍着害怕避开白池雾的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试探着打开他的手,委委屈屈小声道,
“你掐得好疼。”
白池雾愣了一下,竟然就这么松开了手。
只是这暴躁的男鬼在地上团团转了几圈,眉尖都要纠结的蹙在一起,半晌忽然指尖一动,他身上的衣襟瞬间变幻了颜色。
他低头瞪大眼睛看着人,白眠雪险些疑心自己没睡好出现了幻觉,竟从那一向凶巴巴,冷冰冰的眼神里看出来了懊恼生气尴尬,
“听说你喜欢白的,我才日日穿白!”
男鬼磨牙,近似低声咆哮,哪管这娇气的小东西听不听得懂,
“本殿下活着时最喜欢华彩!白色简直丑死了!”
他阴恻恻地咆哮完,罕见地静默了一瞬,忽然指尖一挥,浑身已是流光溢彩。
若非白眠雪离他极近,可以清楚察觉到他身上那丝丝冷意,几乎要以为他和世上活着的天潢贵胄,世家公子别无二致。
“四,四哥……”
白眠雪呆呆地眨眨眼,下一刻拉起被子想往进躲,奈何却被人不满地攥住脚踝。
轻巧一拽,他像一只坠进陷阱的柔软小动物,再也动弹不得,
“每次见了我就躲,你遇见他们呢,躲不躲?”
他冰凉的指尖握着细腻纤瘦的脚踝,仿佛一只玉质把件一样认真把玩,眼珠却黏在白眠雪身上,仔细看着他的反应,唇角渐渐勾起森寒笑意,
“也是……这样可爱,谁舍得松开?做活人可真好,真真是便宜了他们,你说,我把这里掐断好不好?”
白眠雪像栽进陷阱的倒霉小猫,一动也不敢动,任由白池雾就这样低垂着眼慢慢摩挲,衬上他一身锦衣流光潋滟,让人不敢逼视,简直像个阴冷的变态。
“呜……”
指骨掠过皮肤,在小殿下如玉的身体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白眠雪一颗心高高提起,骤然想起二人在静庵里初见。
那时白池雾也是这样凶巴巴的不讲理,非要吓得自己哭了,也不肯哄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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