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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九十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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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溪斜睨他一眼,不松手,但是回过身替他去牵了那匹马,那马也好脾气,乖顺得任他牵。

“殿下方才说哪里不疼?”

“这里……还有这里……都不疼的。”

小殿下听他终于肯回应自己,连忙急急地点了点自己手心里那几道印子。

谢枕溪将他的马和自己的马依样绑在柳树上,两匹马一黑一白,见了面倒是不打架,只是好奇地互相嗅嗅闻闻。

“不管殿下信也不信——”

谢枕溪挑了挑眉,正色看着白眠雪,他腰间悬着几块有生杀予夺大权的令牌,金玉相击铮铮然作响。

配上他的眉眼,任谁都觉得,活脱脱像极了薄情寡恩的权臣模样儿。

任谁爱人爱得死去活来,都不可能是这人爱得死去活来。

“不管殿下信是不信,殿下疼是不疼,我这里都疼。”

他握着白眠雪的手指,有点黯然地朝着自己胸膛处点了一下,勾唇笑了笑,

“殿下不心疼自己这身子便罢了。”

他若有所思,

“我替你心疼,如何?”

白眠雪怔怔地半晌不语。

他眼眸漂亮如鹿,倒影里也是这人一身洒金衣襟,潇洒纨绔般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只是他愣了片刻,忽然摇了摇头,说出来的话令人摸不着头脑,

白眠雪轻声细语,眉眼也乖得有点可怜又可爱,好像在给自己讲道理,

“可这身子又不是我的。”

“王爷你心疼他,谁来心疼我?”

站在一旁,瞧见谢枕溪的脸色,早已噤声了大半天的谢还瑾左右看了看这俩人,摸了摸脸,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缓和气氛的好机会,连忙道,

“殿下,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便是殿下要嫌这红尘皮囊非我有,只是殿下身子到底金尊玉贵,不比旁人。”

“是吗?”

白眠雪缓缓眨了眨眼。

他突然后悔起来,他刚才好像想了很久很久,他也不知自己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好像是自己心里。

这具身子其实早就死了罢。

从他穿过来,莫名又害怕地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罢。

他只是寄居在这具身体里面的一个游魂罢了。

若哪一日倒霉露了馅儿,就是大祸临头的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谢枕溪还会握住他的指尖,定定地对他说,“我替你心疼这身子”吗?

白眠雪低下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正想抽回自己的手,谁知却反被攥了一下。

他有点诧异地看过去,谢枕溪好似与他心有灵犀一般,也淡然擡眼,握着他的力道却半点不松,

“我有时常想,殿下脆弱得跟个瓷娃娃似的,碰一碰就碎,欺负一下就哭。”

他有点玩味地看着人,声音却比之前放轻了许多,

“所以我偶尔会想,殿下先前在深宫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白眠雪轻轻一颤,原本要飘落到肩头的雪花瞬间落在地面上,转瞬即逝。

他知道谢枕溪的意思,原本的他能在条件恶劣的冷宫里挣扎着活下来,必定不可能靠如今乖巧软绵绵的性格。

“殿下说这身子又不是你的,那我问殿下,你在哪里?”

谢枕溪发问时微微蹙起眉,似是有点嫌弃他幼稚的言论,但却没有轻视他的意思,

“我只记得初见殿下时,正是太后寿辰,殿下手里空无一物,站在那里,狼狈惶恐无措。”

“满座衣冠胜雪,那会儿你想让谁帮你?”

谢枕溪握着他的指尖,纷纷扬扬的雪片顺势落进两人的指缝里,湿凉滑腻,半晌又被彼此掌心的温度融化。

雪水化成一滩春水,湿哒哒地浸在他们掌心,难分你我。

“你的琴声很好听。”

白眠雪歪着脑袋想了想,垂下眼帘小声说,很乖很乖的模样儿。

那会儿他刚刚穿来没几天,既胆小又莽撞,傻愣愣地央求了白起州把自己带到太后的寿辰上去。

只是自己太匆忙,原主又不招人待见,一时连礼物都不曾备下一份,周围倒都是等着看好戏的宫人。

唯有谢枕溪,虽是两人初见,白眠雪蔫头耷脑,像只吓得炸了毛但还要强装镇定的猫猫,分明有点防备他,但仍是要自己执琴谱,两人合奏一曲,到底算是全了送礼的名声。

谢枕溪的声音突然传来,似远似近,

“本王当日替谁解了围,如今心疼的就是谁。”

白眠雪看不甚清他的表情,“殿下方才以为皮囊不重要,但本王也是如此想。”

他重重地牵着他,刀锋般俊朗的眉眼扫去先前狐貍般的狡黠,唯有多年位高权重沉炼出来的稳重气质,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殿下以为何如?”

白眠雪默默看他,谢枕溪说得不多,却让他惊涛骇浪般在心头咀嚼了几遍。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他的原主已经死了,或者是穿到了别的世界,总之,永不可能再见了。而自己还替他承受着其他人的还击与恶意。

除了谢枕溪。

他好像够强大,哪怕原主心思狠毒,曾经费尽心机勾结钻营,一开始连太后都能耍得团团转,也没有对谢枕溪造成丝毫伤害。

他从来没有因为原主而对他咬牙切齿,怒目相向。

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他从冷宫搬出来的时候,绮袖高兴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对他说,“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您的好日子要来了。”

好日子要来了。

白眠雪有时候乖巧地躺在床榻上,等着绮袖带人进来吹灯时会反复想,我的好日子在哪里。

宫里有人给他下毒,有贴身伺候的人翻脸背叛他,有名义上的父皇但从来不敢亲近他。

他是皇子。

将来会有一个哥哥来坐皇位,假如看他顺眼,他就成为一个无所事事的王爷,游游荡荡过一生。

假如看他不顺眼,或者哥哥的继承人看他不顺眼,那他就要继续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想不明白的时候就会躺进自己柔软的床榻里睡一觉。

有时绮袖会看着他,苦恼地说,殿下昨晚您睡的时候奴婢明明是把鞋朝外放的,怎么这一觉醒来成了朝里放。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不如做一只猫猫,漂漂亮亮,可可爱爱,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没有什么烦恼,每天快快乐乐,做一只猫猫。”

小殿下不知道他把自己心里想的话也顺嘴说了出来,就见面前谢枕溪的面色忽然变了。

他好像有点讶然,但到底还是勾起一点唇角,

“我还以为殿下一直就是一只猫呢。”

他挑起眉,看着眼前只到他胸口的白眠雪,眉眼间的肃杀冷意雪一样消融,反倒显得有些柔和,

“脾气又坏又不乖,想让你呆在膝头偏偏就是不待,偏偏要自己往火坑跳,等跳到一半尾巴被烫了又要喵喵叫。”

“顺了你心还好,不顺心就要挠人,仗着自己漂亮,简直无法无天。”

他眯起眼,半玩笑半认真,“殿下来了,本王府里都不用养猫儿了。”

白眠雪于是突然又想起自己被他哄着在北逸王府里养病那几日。

自己好奇,在屏风后躲着听谢枕溪与下属谈正事,偏偏不小心被留意到了他的动静。

他紧张地乖乖不敢动,谁知谢枕溪开口却胡诌,把他说成是只猫。

那莽撞汉子也气人,临走还要傻兮兮地摸着头道,“大人您家的猫开春若是下了崽,可要给留一只。”

气得白眠雪在屏风后扔东西,活像被踩到尾巴根的幼猫。

谢枕溪低头看着他,见人表情变化,好像心有所感一般也想到了这里,不由得弯了弯唇,“当日还许下的,只是猫崽还不知在哪里。”

白眠雪瞪他一眼。

指尖马上被人轻轻握了握,谢枕溪擡眼看他,目光如漆黑的万丈深潭,潭心立着的却是他。

“殿下,往后可莫要如此别扭。不然难受的便是你自己。”

谢枕溪摇头,轻叹般笑着说罢,又伸手去拂他满头满身的雪花。

两人静静立了这片刻,一个容颜单纯漂亮夺人心魄,另一个长身挺立犹如芝兰玉树,往来行人少有不驻足的。

只是有眼色的瞥到那男子腰间的令牌,大吃一惊,连忙便避开走了。那没什么眼色的,也被一旁避开他们远远站着的谢还瑾给劝走了。

谢枕溪发觉那纷纷扬扬的雪花实在太多,哪里拂不完,便收了手。

他们两人发丝,领口,衣襟上皆是一片白茫茫飞雪,谢枕溪轻笑一声,示意白眠雪去看。

白眠雪仰着脸看了会儿,忽然笑了笑,“你弯腰。”

谢枕溪挑了挑眉,依言照做。

“全白啦。”白眠雪看着他发顶一片浸了雪的茫茫白意,忙点了点自己头顶,扯着谢枕溪的袖子要他看,“那我呢?”

“你也一样。”谢枕溪淡淡笑道。

“这样啊。”

白眠雪目光灼灼,谢枕溪明白他的意思,终于肯松开他的指尖,垂眸看他,愉悦地弯了弯唇,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低声道,

“也不知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我与殿下,竟能一日修得共白头?”

-

祝凤清挑得这处地方确实是足够偏僻。

白眠雪一边上楼一边想。

其余几人心里估计也是一样的想法。

毕竟谁能猜到,表面上平平无奇的一家酒楼,内里却几乎全是隔间与机关。

几乎是每走两步,就可以在朴素无华的墙壁上伸手一推,骤然推开一扇门。

而推开的门内部,又有几扇可以分别跳进不同房间的窗户。

“假的。”

又一次摸到假墙壁以后,白眠雪吐了口气,终于忍不住道,“……这酒楼的老板为何要做出这么多机关,生怕客人记住路嘛?”

“嘿嘿,客人您有所不知,咱们这儿可算是京中最隐蔽的地方,很多客人都喜欢呢。”

带路的小二回头笑笑,许是看出身后几人衣着不凡,也不再多话,只推开右手边一道墙壁上的朱色暗门,露出背后一间包厢来。

待他们进去,小二斟了茶水,从房间另一边退了出去。

“这种酒楼应当是江南安氏夫妇的手笔,安氏夫妇因为擅长修建这种酒楼在江南就大名鼎鼎,只是到了京城却很少有人知道。”

“凡是有进来过的,大多都唤这儿做鬼楼。盖因是个避人耳目的好地方。”

祝凤清扫视周围几眼,慢慢说道。

“这倒有趣。”

白眠雪眨眨眼儿,低下头瞧了瞧手边淡色的茶水,正要拿起来抿一口,却被谢枕溪伸手挡在杯口。

“这种地方的东西,要多留心。”

小殿下看他一眼,也不像先前一样瞪他嫌他烦,只弯起一点点唇角,扯着他袖子小声说,“那你说怎么办,我有点儿渴啦。”

谢枕溪看他一会儿,轻轻击了击掌。

登时窗外便有响动,似乎是破窗声接连响了三四下,一道黑影才终于从他们这间包厢外滚落进来。

还不等众人看清他身手,黑影连忙翻身起来,朝着谢枕溪请罪,“王爷,属下来迟了,这酒楼颇有点古怪。”

“嗯,无妨。”谢枕溪漫不经心地颔首,“水。”

见暗卫迟疑了一瞬,才又重复了一遍,“去找点干净的水。”

暗卫顿了一瞬,领命而去。

谢还瑾和祝凤清眼观鼻鼻观心,只做看不见。

尤其是谢还瑾,他平日里虽爱开玩笑爱打趣,这会儿也只是斜靠在一旁,安安静静不敢作妖。

他直到方才亲眼目睹,才总算摸清了这二人的关系,心下早就惊得翻起几重浪,表面还要强装镇定。

要知道谢枕溪的婚事在谢氏一族早就无一人敢提,京中不知多少贵女遣过媒人,谁知自己这兄长倒是有本事,自己挑中了当朝皇帝的儿子。

谢还瑾一边悄悄给自己兄长比个大拇指,一边转过脸去假装看不见他们二人。

只是这会儿白眠雪却注意不到他,小殿下看着谢枕溪,惊疑道,“你的暗卫,难道不是保护你的,你就这么乱用?”

“嗯?殿下既知道,那就少撒娇。”谢枕溪摸摸他的脑袋,含笑调侃他。

一时暗卫用王府中惯用的水囊恭恭敬敬捧了清水来,谢枕溪接过来,白眠雪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摇摇头示意不喝了。

然后又被人摸了摸脑袋。

谢还瑾瞧着那漂亮的小皇子牵着谢枕溪的衣袖,俩人腻腻歪歪,忽然想起自己还毫无着落的婚事,简直忍不住悲从中起。

他端起方才小二斟上来的茶一饮而尽,小声惆怅道,“没关系的,又毒不死人。”

……

谢枕溪待周围静了下来,终于慢慢擡眸看向祝凤清,仿佛早已熟络来由一般轻叩桌案,

“听闻祝大人今日有一桩家事要与人商谈,讲罢。”

祝凤清一愣,被谢枕溪的气势压得有点怯意和紧张,说话时也有点结结巴巴,

“是,王爷……下官,下官父亲姓乔,名谅,江南黎州人,十年前在户部为官……”

“当年他的长官,就是如今的许大人,许季庆。江楼那会儿只是个刚刚为官的毛头小子,被家中举荐,与我父亲做了同僚。”

“当年青州蝗灾,民不聊生,想来各位应当还未忘记吧?”

白眠雪仔细搜寻了自己的记忆,有点疑惑地摇了摇头,谢还瑾却激动地开口,

“哪能忘呢,我母亲就是青州人。听说当年的青州蝗灾,是大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灾。流离失所的百姓不知其数,青州原本还算富庶,从此也是一蹶不振。”

祝凤清点点头,压低声音,“那年,正是我父亲初入官场不久的时候 ,看着朝廷御笔亲批的百万两白银,他满心要待施展一番身手,好好为民谋利,奈何却遇到江楼,许季庆二人。”

“……是他们贪了赈灾银子吗?”白眠雪想起江楼油滑的脸,忍不住厌恶皱眉。

祝凤清无声地点点头。

“如今世风日下,这些朝廷蛀虫贪墨赈灾银的事情,实在是见得太多了。”谢还瑾感慨一声。

祝凤清神色黯淡,“但我父亲当年并不知晓这其中许多龌龊。他素日只当这两人都是好人,日日秉公办事,替百姓着想。”

“谁知江楼心思活泛,善于钻营,早就对了许季庆的胃口,直到我父亲有一日不小心撞见江楼与许季庆做假的清册,方才知晓这二人勾结一处,蛀虫般足足贪墨了几十万两银子。”

“……几十万两银子,倘若能镇真的发到青州那些受灾的百姓手里,不知能活下来多少人。”

“许季庆?”谢枕溪忽然淡淡道了一声,神色若有所思。

“我父亲知晓此事后,本欲整理证据做足准备告发,谁知却被他们二人察觉,连夜派人将我父亲暗害,只做成惊马摔坠而亡,命家中仆人前去收尸。”

祝凤清声音低哑,“这些都是当年在老宅子里伺候父亲的老管家亲口所说,下官也曾找寻当年的下人求证过,说辞均别无二致。”

“奈何下官势单力薄,直到去年方才弄清此事,才与舅舅,舅母凑了银两把父亲的衣冠冢迁回黎州。”

他将来龙去脉说清,眼中又怒意炽盛,“如今黎州大灾,眼下他们却迟迟拖着不肯发下赈灾银两,分明就是想将当年之事故技重施!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

“祝大人将如此家仇和盘托出,是想要我们做什么呢?”

谢枕溪待他说完,情绪平复下去,方才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语气不疾不速,看着他淡淡道。

“下官……下官知道自己一人力量微薄,恰巧听说五殿下前来辅政……”祝凤清被他看着,说话也有点结结巴巴,

“因此想求殿下相助,下官若能报仇,必定为殿下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他到底是个书生,长到如今二十岁惯来没有求过人,因此眼下说起这话来还有几分羞怯。

谢枕溪看他半日,突然饶有兴味地道,“本王倒有句话要说与祝大人听。”

祝凤清擡头看他。

“只是这话不太适合给殿下听。”他缓缓转着那枚玉扳指,目光看向白眠雪,眼神温柔了一点,“来,我替你捂住耳朵。”

白眠雪躲了躲,见对面谢还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瞬间红了脸,“不要。”

“那就也在这里一起听好了。”谢枕溪颔首,面色不变。

谁知祝凤清反倒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他看向白眠雪,带点央求的神色道,“求殿下暂避。”

白眠雪被他的眼神看的不自在,到底是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出了门。

谢还瑾还想接着逗逗脸红的小殿下,下一刻就被谢枕溪给无情地下了逐客令,

“你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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