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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九十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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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九十五

白眠雪怔愣一下, 随即扁着嘴反驳,“啊……谁怕了?”

谢枕溪挑眉看他。

“我才没有怕……”

小殿下嘟嘟囔囔地与他下了台阶, 被人勾着发丝欺负也不反抗,只是像一只突然暴露在日光下的小动物幼崽,明晃晃地散发出无措和茫然,

“这些事情先前总是二哥在处理,我若做不好,挨骂不说,岂不是教他的心血都白费呢?”

谢枕溪看着小美人很可怜地耷拉下来的脑袋, 纤长好看的眼睫轻轻垂落,一时出了神,半晌不语。

“……你这是什么表情?”

后知后觉的小殿下终于擡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眼前的人。

谢枕溪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轻叹一声, 漫不经心地抚摸上小美人的发顶,眯起眼道,

“而今朝中无人, 众臣多是群龙无首,殿下只管放手去做。”

“朝中无人?”

白眠雪眨眨眼儿,轻轻反驳道,“怎么会呢?”

那每日父皇上朝时,站满金銮殿的文武衣冠都是谁?

谢枕溪哑然失笑, 难得肯把话说透, 犹如晨起时沾湿窗纸的一点冰凉水雾,

“朝中那么多股势力, 有投靠太后的,有皇后与太子党一脉的, 有拥立各位殿下的,还有如墙头草一般,肯真正还站在陛下这里的剩几人?”

白眠雪愣了一下,轻声道,“可是父皇……”

谢枕溪知道他要说什么,冷淡地笑了一声,轻声道,“陛下再厉害,不过也是仰仗着先帝留下的根基罢了。”

“况且如今陛下心力到底不比当年,多少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当初被先帝打压得太狠的各家势力自然又会蠢蠢欲动,卷土重来。”

大衍先帝初登基时内忧外患,外戚世家把持朝政,待他站稳脚跟后便严刑酷法,极为苛刻地将外戚世家整治过一番,直教他们几十年喘不过气,方才将帝王权力收拢。

这位先帝的功业,哪怕是白眠雪整日日日懒懒散散,在这宫里也时不时能听一耳朵。

“朝中无人,陛下身边无人,陛下自己岂能不知?若不是朝政如危墙累卵,岌岌可危,令他快要失去把控,又怎么肯如此轻易放权给殿下呢?”

他们边说边走,谢枕溪话音落下时,两人已站在舒宁殿拐角处僻静的甬道那里。

甬道阴冷,积下的新雪待消不消,露出一角浅色的青砖,

这是穿来的白眠雪第一次遇见他那恶劣的三皇兄,并且被掐住脖颈欺负的地方。

白眠雪也想到这里,还有些后怕似的,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指尖一片温凉细腻。

他忍了忍,到底还是小声地问了出来,

“那,你也是……让父皇忧心的势力之一吗?”

……

谢枕溪停了下来。

那双软金鞋履踏在满地新雪中愈发晃眼,他懒散地弯起唇,用手指拢住身前小美人的双颊,看那恰到好处的软肉被自己捏起来,故意装出不耐烦的样子道,

“今日怎么这么多话,嗯?”

……

小殿下眉眼间的表情越来越可怜,仿佛一只被捉弄的娇气猫崽子,谢枕溪正欲继续开口,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枕溪缓缓蹙眉,蓦地想起这条甬道偏僻幽静,唯一相接的便是宫中的太医院。

若是有太医为了方便省时抄近路走,倒有可能从这边过来。

“今日陛下传了太医院的太医两三次,全都不顶事,还得老先生您出马……”

关世镜举袖擦了擦额角的汗,身后两个年轻的徒弟低头提着药箱,前头一个青年太监喋喋不休地引着路。

一行人皆是匆匆忙忙,满脸焦急的神色。

岂料刚刚转过弯,冷不丁竟瞧见一对身着华服的男子正在低语,其中一人还伸手轻轻握住对面美人的脸颊揉捏。

关世镜猛然站住脚,雪白的须发在冷风中吹得轻抖。

前头的小太监年轻不知事,还只管回头喋喋不休地催促,“哎,老先生,您怎么停下了,陛下那边可是在等那……”

一语未完,就见关世镜苍白的脸色微变,整衣正色,一揖到底。

“草民拜见北逸王,拜见五殿下。”

那太监唬了一跳,连忙转过脸去,只瞧见两道身量儿约摸差着一点的男子人影,立得极近,仿佛正在窃窃私语,突然被人打扰了一般。

小太监看得傻了,忘了规矩,一动不动地瞧着那两人,待被谢枕溪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方才回过神来自己的不敬,忙颤着身子跪下了。

白眠雪猛然摇头躲开谢枕溪的手,挣扎了好几下,满含嗔怪地瞪他一眼。

谢枕溪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面色不变,只勾起一点淡笑,方才擡头朝着关世镜道,“老先生快请起。”

白眠雪还沉浸在被人撞见的无措中,两边脸颊隐隐发烫,手脚都不知放在哪里好。

只是眼前的须发皆白的老先生他瞧着隐约有些面熟。

白眠雪低头,努力让自己清醒平静下来,琢磨了片刻,方才隐约想起这位便是先前专门伺候英帝身子的老太医,深得英帝信任。

因着家中老妻身子不好,关世镜早早便告老还乡,待他妻子去世葬在故土,方才还京,住在繁华京都不起眼的一角院落里。

之前他跟着谢枕溪出宫时,谢枕溪似乎还曾有意无意地指给他瞧过,英帝最信任的老太医,桃李满天下的名医,竟住在这样朴素简单的地方。

“先生请起。”白眠雪随着谢枕溪的话头,也轻声道了一句。

“先生可是受陛下之命,进宫看诊?”

谢枕溪和白眠雪进去舒宁殿前,英帝已流水般召过好几次太医,如今又兴师动众请了关世镜过来,可见他此次得的不是一般风寒。

谢枕溪侧身为他们一行人让出路来,依旧是面不改色的镇定模样。

“正是。”关世镜颔首,“方才陛下派人过来,草民实不敢耽误,立时吩咐了两位弟子备好药箱,即刻入宫。”

他说罢,并不看立在一起的谢枕溪和白眠雪,只轻轻抚了把雪白的胡须,僵硬地行了一礼,继续从甬道上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之时,谢枕溪敛眉轻声道,“老先生医者仁心,想来应知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

关世镜却只是恍若未闻,只是带着两个年轻徒弟,步履不停地往前走。那个咋咋呼呼,叽叽喳喳的小太监也早已鹌鹑也似噤了声,安安静静跟在关世镜背后。

“你同他说了什么?”

他们走时,白眠雪站得远了些,所以没来得及听清谢枕溪说了什么。

因此理直气壮地质问眼前锦衣华服的青年。

谢枕溪慵懒地掀起眼帘瞥了眼前的小殿下一眼,这小东西刚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又精神得仿佛只活泼的小动物。

“本王说——”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矜贵薄情的贵公子眉眼敛下来,存心捉弄人而不笑时显得有一种淡淡的蛊惑,

“方才一切就是如他所见。若是想告知与陛下听,那也只管去讲就罢了。”

小殿下错愕地眨眨眼儿,被他这幅气定神闲的无耻模样儿诱骗,信以为真,一双漂亮勾人的小鹿眼里顿时蒙上了一层浅淡的水雾。

“你……你……”

“怎么了?殿下觉得被人瞧见我们站在一起说话很丢人?”

谢枕溪被那双无辜好看的小鹿眼瞧得心头一跳,故意轻笑着曲解道。

可怜兮兮的小殿下恨恨地伸出两根手指,踮脚去掐谢枕溪的脸,“我这样掐住你,让别人都来看好不好?”

“好。”

老狐貍不仅没有被他激怒,反而眯起眼睛,盯着那瓷白细腻的指尖,挑眉道,

“殿下这么娇纵的性子,一时伺候不好便要发脾气,被掐一掐算什么,有什么不好的?”

……

败下阵来的白眠雪:“……”

他放弃去掐那人的脸,眉眼一动,反而结结实实踩到了他脚上。

身量儿才刚刚高过他胸口一点点的小殿下就像只炸毛的奶猫,靠一身虚虚立起的绒毛吓唬恐吓敌人。

殊不知众人只是为他的呆萌可爱配合买单。

“谢枕溪,你知不知道?若他告诉父皇,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谢枕溪不唤疼也不躲闪,反倒握住小殿下主动送上门来的纤瘦手腕,一边用指腹轻轻摩挲,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到底还是该多喂点好吃的,把这小东西再养出些肉了来,起码抱着硌得不疼。

他垂下眼帘默默思考时,骄矜的眉眼被黑发隐约遮住一点,愈发显得整个人浑身气息清贵高傲,令人捉摸不透,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小殿下睁大眼睛,抖掉身上的雪,气鼓鼓地擡起雾蒙蒙的漂亮眼儿,轻轻咬着自己的唇角。

“殿下乖……”

“若陛下知道了,便让他知道去。他又待如何?”

“父皇会气死。”小殿下喃喃道。

谢枕溪好不容易哄着人安静下来,方才慢慢地贴近白眠雪的眉眼,看着小殿下乖巧懵懂的眸子里只倒映出自己,状似温柔地替白眠雪拢起发丝,勾唇一笑,掩去心头的不快,

“真可惜,本王迟早有要他知道的那一日。”

-

青砖甬道的另一头连着两座静谧老旧的古亭。

这里平日鲜有人来,唯有宫婢日日过来洒扫干净。

只是现下,通往古亭中间的新雪却被踩出几行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脚印。

这里四周都没有寺庙,故而古亭也没有绘上夺目的云纹,只有最简单的纹饰,浅金色也脱落得有几分斑驳,露出底下漆黑色的桐木来,近看也并不惹眼。许是为了挡风,其中一座亭子四周还用轻纱包裹了起来。

垂落的轻纱帷幔自然而然地将亭子挡了起来,屏风似的遮住了内里的光景。

像是欣赏景色一般,谢枕溪坐在半明半暗的亭子里,还要不安分地伸手去捉弄小美人,“殿下怎么也是一脸惊讶,难道先前不曾留意过这里么?”

四周垂下来的轻纱里,白眠雪摇摇头,“没有。”他躲开谢枕溪的指尖,轻轻蹙起一点眉头,“我困了,我要回去了!”

“每日只知道醒了睡,睡了吃,谁教你的,嗯?”

老狐貍握着白眠雪纤瘦的腰,温凉如玉又软绵绵的触感几乎令人爱不释手。

“我就喜欢这样。你,你管我……唔……”

白眠雪突然轻轻抖了一下,长长的眼睫飞快地眨了眨上挂着湿漉漉的雾气,委屈巴巴地擡头。

“怎么,这么娇气,本王碰一下都不成?”

白眠雪伸手握住谢枕溪作乱的手腕,奈何他的这点儿力气在谢枕溪身上毫不起眼,几乎犹如被奶猫崽儿轻抓了一下,不疼不痒,只是白白害得他又被捉住“惩罚”,

“又不乖了,嗯?”

小殿下躲了一下,示弱地摇头,闭着眼胡乱叭叭,“王爷,王爷,我好饿,我想回去吃东西。”

“小撒谎精。”

谢枕溪挑挑眉,唇角溢出来一丝浅笑,终于把按在小殿下腰身上作乱的手伸出来,低下头,状似轻呢地凑近他,两人几乎耳鬓厮磨,视线相对,

“殿下……”

他轻声说罢,似有若无地轻轻吻了吻小美人的发顶,像是要替他拂去身上不存在的落叶。

白眠雪轻轻颤了颤,眼睁睁地红了耳根喉咙里轻轻哽了一声,他哪里知道这样芝兰玉树的贵公子也是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的。(脖子以上哈,没有别的意思)

“你快滚……我不要你了……”

“真不乖。”

谢枕溪低头轻叹一声,若不是瞧见小殿下被捉住欺负得眼红的这幅画面,只听其声,倒让人以为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没一句是本王爱听的。嗯?”

说罢,望着怀里的人,刻意放缓了力道,手却不肯从人家腰上松开。

白眠雪被他掐着腰,被对方轻轻松松使点巧劲,无论如何都像一只掉进陷阱的幼兽,躲闪不开。

小殿下眼尾愈发红了,轻轻喘息一声,摇头哽咽,连束好的玉色发冠都歪了一点,欲掉不掉地坠在一边,(是按着腰哈,审核康康,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

“欺负?”

谢枕溪半晌不接他的话,故意等小殿下委屈得快要掉泪的时候才肯出声,

“殿下当真是被惯坏了,这也能算作是欺负?”

边哭边骂的小美人轻轻颤了颤,呜呜咽咽地道,“你能不能不要再继续做晋江看了会不通过审核还一定要我补齐字数的事了?”

谢枕溪勾起一点唇角,故意要擡手去捂他的嘴,“殿下,再嚷就整个宫里就都要听到了?”

白眠雪懵懵懂懂地被他唬了一下,方才忍住了要喊出来的声音,缓缓地回过神。

“殿下好可爱。”

谢枕溪缓缓抚过他的发丝,试图扶正小美人歪着的玉冠,指尖还未触到,突然缓缓地轻声叹了一句。

“你,你讨厌,滚开……”

白眠雪委屈地眨眨眼儿,他实在是不明白,谢枕溪为什么突然像个疯狗一样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刻意在这里这样欺负他。

“啧,怎么这就哭了,嗯?要不是晋江疯狂锁我,我也不会发疯呀。”

谢枕溪顿了顿,到底忍不住擡手替他拭泪。

小美人无意识地缓缓掉眼泪,看起来可怜得不像话。

“乖些,别哭了。”谢枕溪把眼前人的小脸擡起来,似笑非笑,“再哭我又忍不住想欺负你了。”

“呜,不……”

白眠雪可怜兮兮摇着头,身下却不小心擡腿踹了他一脚,小美人一愣,随即又勾着脚尖试图去踹眼前的男人。

谢枕溪并不躲,由着小殿下踹上自己衣襟,只是愈发坏心眼儿地轻轻去啄吻小美人的耳垂。

白眠雪回过头想推开他,奈何纹丝不动,老狐貍温热的鼻息轻轻贴近他的耳朵。

“你干什么总捉弄我……?你不知道晋江不喜欢你这样吗?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应该做一些阳光正面积极向上的事,怎么能总是亲亲贴贴呢。”

谢枕溪充耳不闻,小美人被人揪着换了个姿势,只好委委屈屈地抱紧亭子的柱子,由着谢枕溪在后头亲他雪白的耳垂。

“怎么能算做是捉弄呢?这里又没有人,不会有人瞧见,不会有人告诉陛下,不是么?”

谢枕溪话里有话地说罢,一边摇着头,看似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小美人的发顶,那顶歪歪斜斜的玉冠终于掉了下来,“当”得一声脆响,砸了个粉碎,小殿下满头乌黑长发泼墨般洒满了后背。

白眠雪被他欺负得浑身发软难受,一点点小事都惹得娇气的小美人不舒服。

小美人看也不看地上,只合起掌心可怜巴巴地拢着自己的头发,闭眼哭,“你再赔我一个。”

“嗯,求之不得。”

谢枕溪轻笑一声,愉悦地缓缓挑起眉,能让这难伺候的娇气小东西日日戴着自己送的发冠,他可是心甘情愿得很。

白眠雪睨他一眼,发觉他心情仿佛是变好了,连忙趁热打铁,湿漉漉的小脸埋进他肩窝里,委屈巴巴,“我要回去……”

“这可奇了,你那宫里除了几个不长眼色的宫女太监,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让你这么急着回去?”

谁知今日的谢枕溪格外难说话,白眠雪气得擡起脸儿,瞪他半晌,连纤长的眼睫都哭得湿哒哒的,濡湿成一团,最后还是委屈巴巴道,

“你怎么了?”

……

他怎么了?

谢枕溪缓缓盯他半晌,那双薄情矜贵的凤眸渐渐弯起来,真真犹如一只狡黠又冷淡的狐貍。

他用手指去拭小殿下哭不完的眼泪,故作温柔地低声哄他,“殿下不知道也好,这样每次你惹得本王不悦,本王便如此伺候殿下,好不好?”

说罢,还做出了一个阿晋决定不允许他做,做了就要锁的动作。

“你坏死了……”

白眠雪喉头哽咽了一下,仿佛一只被人戏弄的猫崽儿,怯生生地蜷缩起来擡眼看着自己恶劣的主人。

……

谢枕溪和哭得可怜兮兮的小东西对视一眼,心头一跳,忽然忍不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他垂下眼帘,心头自方才就隐约撩拨着自己的那股无名怒火蓦地消了许多。

他伸手,像个真正温柔体贴的情人一样去替小殿下把散开的长发理顺,小美人勉强睁着眼睛看他,仿佛很怕他突然又像刚才那样欺负他。

……

其实他哪里舍得。

谢枕溪低头看着乌发从自己的指缝里掠过,被自己一点一点梳理得整齐起来,方才低头去看白眠雪。

“你,你怎么了?”

小美人还在慢慢地平复,不过他轻轻眨眨眼睫,缓缓吐出一口气,比方才惊惧的模样儿已经好了很多。

谢枕溪抿唇,方才关世镜从那头的甬道路过,这小东西那么怕被人瞧见他们的亲昵,甚至反复地对着他确认英帝不会知道。

一举一动都让他蓦地生出一个奇异的念头,好似他并非唯一能站在他的小殿下身边的人,只是一个见不得光,只能躲躲藏藏的赝品。

谢枕溪眯起眼儿,沉沉目光落在亭子四周,细心地伸手掩下被风卷起的一点边角。

为了驱散这异样的感觉,他忍不住把人带到这座四周垂着纱幔的亭子里,这样过分的欺负他的小殿下。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在眼前漂亮乖巧得过分的小美人身上找到一丝自己存在的痕迹。

谢枕溪把额头抵在白眠雪额头上,看着小殿下的美人尖,缓缓勾起一点唇角,用极轻的语气唤他,

“殿下。”

“嗯……?”

懵懵懂懂的小美人擡起头,眼睫处的泪已经干了,双颊处被刺激得红晕也渐渐消褪了下去,唯独哭过的眼角还红红的,像极了无措的小鹿。

谢枕溪轻叹一声,去抚摸小殿下的眼儿,“怎么这么爱哭?”

“我不爱哭,都是你欺负我,我才哭的。”

“那往后不叫殿下哭了,好不好?”谢枕溪说罢,略一沉吟,罕见地反悔改口道,“不对,只有在那一处殿下可以哭……”

说罢轻轻附上小美人的耳边,随着他低低的话音落下,小美人的耳朵尖尖又是粉红一片。

白眠雪彻底怕了这老狐貍,推开他的手,把自己的长发拢起来,想起方才那一声脆响,白眠雪这才有空留意到地上摔得粉碎的玉冠,瞧见地上的惨状时突然懵懵地说了一句,

“这是太子哥哥送给我的……”

莫名其妙又呷了一口醋的谢某人:“……”

“唔……这个玉的颜色很漂亮,我还挺喜欢的。”

小殿下只是淡淡地随口一说,随即就见谢枕溪的眉眼又阴沉了下来。

“你又做什么?街上的小孩子家家都没有你变脸快。”被这老狐貍欺负出经验的小美人见状连忙蜷缩起来,往后躲了躲。

“怕什么,不怎么样你。”

谢枕溪回过神了,轻嗤一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双软金靴刻意撚过地上的玉冠残渣,轻声细语道,

“宫里库房收着的玉不好,品相差些,样式也古旧。你喜欢什么样的,告诉了我,明日我从外头给你弄了送进来,谢氏这点玉石生意还是做得起。”

小殿下耐心地听他说完,仰起下巴看他。

谢枕溪心头微动,面色却不显,低头道,“怎么?”

“你就知道欺负我,欺负完了又想哄我?没门。”

小殿下也伸脚去踩地上摔碎的玉冠渣滓,撚碎后擡起头,笑得像是山间活泼稚嫩的快活山灵,

“我要和这个一模一样的。”

……

谢枕溪敛下眉,素来骄矜无双的眉眼微微蹙起。

“怎么,王爷不愿意?还是舍不得?”

谢枕溪轻嗤一声,这小东西,一时没有伺候到他如意,之后时时刻刻都在故意使脾气,娇得不得了。

明知道他哪里是找不来一块玉,明明是因为那是白景云送的,自己才不愿送个一模一样的,这小东西偏偏捉住他的软肋死命戳戳点点。

白眠雪仰起脸儿看谢枕溪,方才还把他欺负得呜呜咽咽的坏人,眼下蹙起眉头静静地站着,骄矜的眉眼微微懒散地垂下来,怎么看怎么让人出气。

“怎么……?”

娇纵的小殿下心头狠狠地得意了,显然忘了自己整个人方才被人捉在膝盖上欺负得哭唧唧,还不知死活地凑上去,故作无辜地眨眨眼儿,学那小家子气似的软声唤他——

“谢公子,谢公子,你莫不是见了那玉贵重,想要赖账不赔吧?”

谢枕溪突然眯起眼轻笑了一声。

手指缓缓捏着白眠雪丰润可爱的小巧耳垂,他先前竟不知道,这小东西这么有趣。

“殿下放心……”他整了整衣袖,挑眉一笑,“既然殿下喜欢这玉,那本王定当竭力以赴,一定为殿下找块一模一样儿的来,嗯?”

他的视线轻轻扫过小美人缺了发冠的乌发,又忍不住勾唇,“只是本王如此费心寻来,殿下可答应我,一定要日日佩戴,好不好?”

“日日”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白眠雪擡眼懵懵懂懂,迷迷糊糊地看他一眼,不知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

“殿下?”

奈何谢枕溪没有这么好糊弄,他又唤了一声默默出神的小殿下,似笑非笑道,“殿下可要记得。不然,本王就该伤心了。”

说罢,不管不顾地俯身抱起白眠雪,“走吧,闹了这么久,本王送殿下回宫。”

“知,知道了……你先,放我下来……”

小殿下眨眨眼,总觉得这笑容有几分不怀好意。

下一瞬,却已经被人抱起来分走了心神。

-

第二日。

清晨。

绮袖刚刚指挥着小太监们洒扫完院子,积雪和枯枝清理出了一大堆,虚虚地堆成一团,等着小太监们拿着工具手忙脚乱地清理了个干净。

这厢刚刚忙完,扫墨带着人收了扫帚之类的工具,突然恍然大悟般拍了下脑袋,试试探探地朝着绮袖道,

“对了姑娘,听说咱们院里的冬竹昨儿夜里病了,约摸是没炭盆冻的,问问姑娘,这可怎么办呢?”

宫里规矩,若是有病着的宫人,绝不允许得病的奴才和主子住在一处。因而每当有奴才生病,都是拉下去扔进专门给丫宫女太监瞧病的地方,若能有造化活下来了呢,那便是幸运。

若是不幸死了,或者是被同住的人的病情影响严重了,便只能一张草席卷了,等着埋了便罢。

进了那里,鲜少有能活下来的。

绮袖把晾在外头一夜忘了收,现下冻得结了霜的素色手帕取下来,低眉思索了半日。

其实自从冬竹因为卧底一事被白眠雪戳穿暴露后,他在五皇子殿的地位待遇便直线下降。

先前好歹是领着几个小太监的皇子殿二总管,现如今却是被边缘,被排挤的“叛徒”,只能尽可能地少出现了视野里,尽量挑些别人不愿意干的粗话。

因着他小心谨慎,又有白眠雪的宽容不计较,因此冬竹和扫墨他们勉强也能搭上两句话,有时也求他们当班做些小事,彼此慢慢成为一种不是十分熟络的熟人关系。

“偷偷请陈太医过来瞧一眼罢,若是还不好,就只能‘送下去’”了。”

送下去说得就是送到那人间炼狱里去。

绮袖匆匆说道,

“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狠心,毕竟都在五殿下身边服侍伺候一场……只是殿下自昨日回来便直嚷嚷身子不舒服,要用热水泡澡,又闹腾着喝药,总之折腾到好半夜才熄灯睡下……”

“所以若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就赶紧搬出去罢,免得给殿下把病气过上了,到那时候了,才是罪人。”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隔着窗子一字不落地送进冬竹耳朵里,他只得无声地应了一句。

……

“头疼。”

白眠雪洗了脸,歪歪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看星罗和绮袖把铜盆撤下去。

“殿下精神些,今日可是您去处理政事的第一日,朝中好多眼睛都看着呢!”

昨儿白眠雪精疲力尽地被谢枕溪抱回来,那老狐貍甚至还叮嘱他第二日要早起。

恰巧绮袖过来铺床,白眠雪哼哼唧唧赖在床上,便将此事跟绮袖也顺口提了一嘴。

谁知这几个丫头并殿内的几个大小太监,全都欢喜得很。

“殿下可算是彻底扬眉吐气了!”

绮袖感慨了一句。

“是啊。先前别的殿下在朝中都有各自的一大堆事情要管,唯独咱们五殿下一直都呆在宫里,没什么正经事儿可做,我差点都要把传闻当成是真的。”

星罗一阵快言快语,唯独在说到“传闻”两字时被绮袖给使了个眼色,她连忙咽住,换了个新的话头,

“只是这回陛下亲自下令,命殿下您帮忙决断,这显然是最器重我们五殿下的意思呀……”

白眠雪对她们叽叽喳喳说话并不怎么生气,小殿下只是歪歪地靠在椅背上,恹恹地道,

“我头疼。”

“这是怎么了……许是昨日出门受凉了?”绮袖喃喃低语了两句,正欲想些办法时,忽然听人报了一声,北逸王来了。

“怎么?”

谢枕溪一踏进院子便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偏偏他耳力好,能听见屋内小美人断断续续地撒娇抱怨。

谢枕溪好笑地看一眼闭着眼儿昏昏欲睡的小美人,心头无奈地微叹一口气,面上却不显 ,故作遗憾道,

“莫要闹了,今日不去了。”

“为何?”

话音刚落,原本眉眼恹恹的小美人眉目间猛然一亮,磕磕绊绊道,“真,真的吗?”

“假的 ”

“你又哄我。”小美人失落地垂下眼睛,有点儿生气地看着眼前的人。

“乖,还不是殿下先诓我的?”

谢枕溪敛下眉眼,待绮袖她们倒完茶出去了,才道,“一说去处理政事就病恹恹得头疼,待本王说不去了你又精神起来了,还不是诓我?”

小殿下眼睫轻眨,讪讪地笑,“啊,你听见啦?”

“用过早膳不曾?”

“还没有。”

白眠雪眨眨眼儿,对着外头的绮袖唤了一声,“我今早想吃黄鱼酥。”

“奴婢知道了,这就叫司膳房给殿下添一道菜。”绮袖应声就要去。

谢枕溪打量着他,忍不住伸手去捏小殿下白皙细腻的脸颊,“就知道吃?”

“才不是。”

三个字在舌尖轻轻一滚,白眠雪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前架子上放着的鹦哥儿笼子突然轻轻一晃,里头那只见了生人就兴奋的翠绿色鹦哥儿又开始用翅膀拍打笼子——

“欺负人!”

“欺负人!”

“欺负人!”

……

谢枕溪幽幽地看一眼笼子,再看一眼自己掐着的小美人的脸颊,挑了挑眉,“你养的?”

“嗯……”

“很通人性?”

“这倒也没有……”白眠雪弱弱地道。

还不等他再开口,突然听得谢枕溪微叹一声,少见地露出忍无可忍的表情,“啧,莫要养了,本王再送你一只聪明伶俐的。”

……

“欺负人!”

“欺负人!”

“欺负人!”

不大的乌金笼子被撞得东倒西歪,险些翻倒。

那只鹦哥儿歪着脑袋,轻轻啄了啄自己的羽毛。

“你们怎么好像都不是很喜欢它?”

白眠雪挣开谢枕溪的手,小美人疑惑地眨眨眼儿,每个来他殿里的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它这只活泼过头的鹦哥儿。

“你每日都教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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