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上天垂象,圣人象之,天人望气(2/2)
显然,方才的“灵魂出窍”体验,对她触动极大,甚至可能想通了阴阳术某些更高深的关窍。
太渊见她如此,也不打扰,任由其静悟。
他自己则靠在椅背上,目光微阖,心中推演方才焱妃所述的【占星律】的精义。
相比于【易魂法】,这【占星律】更让太渊心中触动。
“果然,阴阳家传承久远,确有独到之秘。”他暗自思忖,“这【占星律】,与寻常的占卜问卦之术,颇有不同。”
太渊先前也曾疑惑,仅仅观测天上星辰的运行变化,如何就能推演出地上生灵的命数?
地上万物与浩瀚星辰相比,连尘埃都算不上,星辰怎会因其命数而改变轨迹?
除非,天上的星辰,并不是真实的大星,而是类似某些话本小说里,某种法则或是信息的投影与显现。
结合焱妃的讲述与自身理解,太渊现在清楚了。
这【占星律】的本质,并不是预知未来,而是一种经验,是阴阳家数百年来积累下来的经验。
“相比于芸芸众生,星辰之光虽也有细微变化,但相对近乎永恒。”
“然而,充斥天地间的气,却会因众生之念、万物之行而不断变化。或清或浊,或聚或散,或锐利或平和……”
“这些变化了的“天地之气”,如同媒介,会影响观察者眼中的星之光。”
“而阴阳家先贤,便是通过观察星象在“气”影响下,显现的种种微妙异象,结合数百年积累下的经验,总结出规律,从而解读世事变迁,推断众生运势命数。”
简而言之,就是以相对恒定的星光为参照物,以变动不居的天地之气为媒介载体,构建起一套属于阴阳家特色的信息传递体系。
太渊赞叹:“当真妙不可言!”
从玄学角度看,万物皆由“气”构成演化。
从物理学视角,万物都可视为不同的“场”的交互。
从化学本质,万物无非基本粒子的组合。
从数学抽象,万物皆是特定的“集”的呈现……
大道至简,殊途同归。
此刻,太渊脑海中忽然闪过《易》中的一句话。
“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
“河出图,雒出书,圣人则之。”
这里说的“圣人”,可不是洪荒神话中无所不能者,而是指能发现掌握自然规律、并按照自然规律行事之人。
太渊自身早已经掌握望气之术。
但是,他的望气术更多依赖自身的修为与灵觉,受他的主观控制,偏向于“以人观天”的“人法”。
而【占星律】则提供了另一条路径,“以天为镜,以气为媒”的“天法”。
此刻。
太渊以阳神境界,开始将这两种精义相互印证、融合、推衍、升华……
渐渐地,一种更为圆融精微的新法门,在他心湖中清晰浮现。
既能洞察天地气机流转,又可映照众生运势脉络,兼具“人法”灵动与“天法”浩渺。
“如此,可以称之为【天人望气术】。”
太渊嘴角泛起一丝满意的弧度。
恰在此时,一旁静坐的焱妃,周身气息微微波动,随即收敛。
她睁开双眼。
眸中闪耀着金色光芒,仿佛有星河流转其间,显然这次短暂的静悟,让她修为更进一步。
焱妃下意识地,再次以精神异力去感应太渊。
然而,结果令她心神一震。
在焱妃的感知中,太渊明明就安然坐在那里,品茶观景。
可当她的精神触角延伸过去时,却空空荡荡,无迹可寻,却又仿佛无处不在,充盈四方。
那种感觉玄之又玄,既非实体,亦非虚无,不是她所理解的任何存在状态。
焱妃心中凛然,立刻收敛,不敢再以精神异力感知。
她暗自心惊:“这种感觉,不可捉摸,似虚似实,即便是东皇阁下,也从未给过我如此奇异的感受。”
东皇太一给予她的感觉,是如同无垠星空般深邃、浩瀚、广博,令人敬畏。
而非不存在。
…………
“咕辘辘——”
莲花楼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山野。
自那日之后,焱妃便在莲花楼中暂住了下来。
太渊将她打发去了一楼,理由倒也直接。
二楼仅有两间卧房,他与弄玉各居其一,并无空余。
好在莲花楼一层本就设计得宽敞明亮,客厅、餐厅、厨房一应俱全,居住其中并不局促。
只是,堂堂阴阳家东君,往日居所,华美清幽,如今却居于这移动楼阁的一层,而太渊则在楼上……
若非弄玉也时常在一楼抚琴读书,焱妃偶尔真有几分错觉,仿佛自己成了那驾车守门的马夫。
这日清晨,天际刚泛起鱼肚白,莲花楼行至一处颇为开阔的湖畔。
但见湖水浩渺,烟波微茫,沿岸沟汊纵横,水系发达。
不少小舟静静地停泊在近岸水湾。
更显热闹的,是湖边空地上搭起的几间茶寮。
简陋的棚子下几乎坐满了人。
粗陶碗碰撞声、肆意的谈笑声,还有那柴火灶上大茶壶的嘶嘶声……形成一种粗粝生动的市井气息。
莲花楼在这片湖畔停了下来。
刚一停下,便吸引了几乎所有茶客与附近船夫的目光。
无他,造型太奇特。
惊异、好奇、羡慕、探究……各种眼神交织而来。
然而,这些人自有其精明之处。
能拥有如此神骏异常的健马,更能乘坐这般精致楼车出行之人,岂会是寻常角色?
多半是那些他们惹不起的贵人。
因此,无人敢贸然上前,只是远远望着,声音都放低了,生怕无意中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
太渊、弄玉、焱妃三人先后下了车。
这一下,茶寮里的声音更是陡然压低了许多,近乎寂静。
太渊和弄玉倒也罢了,衣服虽然干净,但并不华贵,可是焱妃不同,那一身阴阳家的服侍,尽显雍容精美,带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尊贵气度。
不少茶客下意识地避开了直视的目光,低下头,假装专注于面前的粗茶碗。
而在那些低垂的眼睑之下,某些心思活络的船夫心中,却开始飞快地盘算起来。
“这几位贵人,看方向,莫不是要渡湖?”
“那楼车如此庞大沉重,寻常渡船绝对载不动,或许需要特别大的船?”
“这可是笔大买卖!若能揽下这趟活计,报酬定然丰厚!”
“那女子一看就非富即贵,指缝里漏出一点,都够吃用几个月了!”
“得机灵点,等他们开口询问时,第一个凑上去!”
“干得好的话,或许……还能得到些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