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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2章 一三五〇章 刘豫万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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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六年八月初三,唐州至襄阳的官道上,烟尘陡起。十骑岳家军背嵬锐卒,押着一辆六匹口外健马拉着的特制铁槛车,车辕插「精忠岳」字红旗,辕马口吐白沫,二十四蹄翻飞几不着地,在官道上卷起滚滚黄尘。囚笼以硬木为框,覆以铁网,车内,刘豫蜷缩在角落,须发纠結如蓬草,昔日那身可笑的龙袍早已换成肮脏的囚衣。手脚戴着二十斤重的死镣,每一下颠簸,铁环便深深嵌入皮肉。他双目浑浊地望着车外飞速倒退的景物——那是他七年来只在奏报上见过的「伪宋」疆土。沿途百姓闻讯聚于道旁,烂菜臭蛋如雨砸来,更有人备了粪便泼洒,囚车驶过,拖出一道污秽与仇恨的轨迹。

至襄阳北门,早已得令的城防都统制傅选亲率一队骑兵接应。背嵬卒将囚车交接,傅选验明正身,见刘豫虽形容枯槁、满身污秽,性命无虞,便即挥手。军士换上新马,将刘豫连人带笼抬上一辆更轻便却更坚固的熟铁囚车,以四马牵引,即刻转向西南。

「此去江陵,六百里,换马不换人,两日内必达!」傅选对领队校尉厉声道,「岳太尉严令,沿途若有失,提头来见!」

「得令!」校尉抱拳,扬鞭催马。铁轮碾过襄阳青石街面,在「还我河山」大旗猎猎声中,绝尘而去。

曾被伪齐统治过近六年的襄阳正值深夜,但城门大开,火把如龙。无数被惊醒的百姓拥到街边,不知谁先认出了槛车中那张曾在伪齐强迫供奉画像上出现的脸。

「是刘豫!那老狗刘豫!」

一声嘶吼,点燃了积郁七年的怒火。烂菜、碎石、甚至粪便如雨点般砸向囚车。押送军官并不严厉阻止,只冷眼确保囚犯不被当场打死。刘豫被一块碎石击中额角,鲜血混着污物流下,他惊恐地蜷缩得更紧,耳边是汹涌如潮的咒骂:「还我爹娘命来!」

「济南府投敌的奸贼!」

「掘皇陵的畜生!」

江陵渡口,长江浩荡。接应的是一艘特快哨船,囚车被整体吊装上船。刘豫透过铁网缝隙,看见昔日繁华的南郡江陵城,如今只是行在暂驻之地,城墙多有修补痕迹。船未靠稳,对岸已有夔州路派来的悍卒等候。这一路开始攀山越岭,蜀道之险初显。押送士卒皆换作惯走山路的川兵,沉默寡言,眼神却比岳家军更显冷硬。过白帝城,穿瞿塘峡,湍急的江水与嶙峋的绝壁间,囚车在狭窄的栈道上吱呀前行,下方是令人眩晕的深渊。刘豫望着两侧扑面而来的狰狞崖壁,听着脚下雷鸣般的江水,恍惚间觉得自己正被拖向幽冥。他紧闭双眼,耳畔唯有风声、水声、铁链声,以及押送兵卒粗重的呼吸。

重庆府的接应点设在朝天门码头。囚车再次上船,溯嘉陵江、长江而上。这一段水路稍平,但两岸聚观的百姓更多,消息显然已飞速传开。船经叙州(宜宾),岷江与金沙江汇流,水势愈大。接应的嘉定府(乐山)军士已在码头久候,为首军官验看文书后,盯着囚笼中奄奄一息的刘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老贼,你也有今天。」随即指挥人手,将囚车卸下,换用八名壮汉肩抬,开始最后一段、也是最艰难的山路陆行。时近中秋,蜀中阴雨绵绵,道路泥泞不堪,抬杠的汉子们深一脚浅一脚,汗水雨水混杂,却无一人抱怨。

八月初十,囚车终于抵达成都府北门。此时距离开唐州,仅仅七日。刘豫已被连续疾驰、频繁转运折磨得神志模糊,粪尿污身,恶臭不堪。但成都行在早已做好准备,一队身着崭新仪卫服色的殿前司禁军接管囚车,并未直接送入大牢,而是径直押往城南武担山下的太庙所在。

武担山下,太庙区域已被净街肃清,但外围依然人山人海,万头攒动。临时搭建的高台环绕着庄严肃穆的太庙建筑群,台上设香案、祭品,旌旗招展,甲士环列。

刘豫被拖出囚车时,几乎无法站立。颠簸、饥渴与持续的恐惧,已将他熬成了一具枯骨。但他浑浊的眼睛,仍被眼前的景象刺得生疼——太庙方向,旌旗蔽日,仪仗森严。九重汉白玉阶上,香烛烟气直冲云霄。礼乐庄严沉重,隔着这么远也能隐隐听见。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他看见无数百姓,黑压压如潮水般聚集在划定区域,目光齐刷刷射向自己,那目光里没有好奇,只有冰冷的恨意。

吉时将至,钟磬齐鸣。以赵构为首,吴皇后、太子赵旉(虽年幼亦由宫人抱持),以及所有在成都的赵宋宗室近支、文武重臣,皆着素服,神情凝重,缓缓步入太庙正殿前的广场。随后,数百名经过挑选的「耆老」、「义民」代表,以及各国使节(明国使团称病未至),也被引入指定区域。

核心的仪式在正殿前举行。殿门大开,里面供奉着自太祖以降,直至钦宗(徽宗未死人在金陵任职一事蜀宋上下讳莫如深)的赵宋先帝神主。哲宗皇帝的灵位被特意移至殿门附近最显眼处。

赵构亲自主祭。他手持祭文,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历数金虏南侵之暴,二帝北狩之痛,中原陆沉之悲。当念至「而伪逆刘豫,本受宋禄,世食赵粟,竟效豺狼,引寇入室,戕害同袍,荼毒生灵,更掘我巩义山陵,惊扰列祖安眠,尤以哲庙皇帝遗骸受辱为甚,凿骨为器,人神共愤……」时,他几乎哽咽。

随即,仪式进入最震撼、也最残酷的环节。一队紫袍高官与金甲卫士,簇拥着一辆覆盖明黄绸缎的灵辇,自太庙中缓缓行出,走向献俘台。灵辇之上,赫然供奉着一只紫檀木匣。

蜀宋礼部尚书胡寅亲自上前,于万众瞩目下,打开木匣,取出一物——那是一只被精心擦拭、还原头骨形状,却因长期作为酒器而被摩挲得异常光滑的白玉冠冕。不,那并非玉石,而是人的颅骨!只是被某种技艺处理得宛如玉质,在阳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泽。颅骨顶端,赫然镶嵌着一枚小小的金质「哲」字。

托盘被高举示众,缓缓绕场一周。当那苍白中泛着骨质微黄、边缘镶着耀眼金饰、内壁似乎还残留着酒渍的颅骨酒器,清晰地呈现在近处的宗室、官员,乃至远处努力张望的百姓代表眼前时,整个太庙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便是压抑不住的、海啸般的悲愤与怒吼!

「畜生!畜生啊!」一位白发苍苍的宗室老者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杀了他!千刀万剐!」百姓代表的嘶吼声浪几乎掀翻天空。

赵构亦双目赤红,指着那酒碗,对天泣告:「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构,今日擒得元凶,必以此獠之血,洗刷奇耻,告慰在天之灵!」

「大宋哲宗皇帝遗骸……归位!」胡寅声音悲怆而高昂,双手将那头骨高高捧起,面向太庙,缓缓三拜。随即,将其郑重安放于献俘台中央的紫檀供案之上。

「跪!」两名虎贲卫按住刘豫肩颈,狠狠将他面朝那头骨,摁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祭祀最后,赵构将那份由秦桧亲自润色、内阁诸臣联署的《告天下臣民讨逆檄》焚于鼎中,青烟直上,象征着上达天听。

太庙祭毕,刘豫并未被押回普通牢狱,而是直接送至由成都府衙、御史台、刑部临时组成的「三堂会审」公廨。此处虽不及太庙广场开阔,但允许更多经过严格筛查的百姓及士子代表入内旁听,门外更是人潮汹涌。

主审官以知枢密院事张浚为首,刑部尚书周葵、御史中丞廖刚副之。秦桧虽未直接主审,却端坐一侧旁听,神色莫测。

刘豫被强行清洗,换上一身粗糙囚衣,拖至堂下。连日折磨已使他形销骨立,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满堂森严的官吏和旁听席上无数仇恨的目光时,竟回光返照般闪过一丝怨毒与讥诮。

张浚惊堂木一拍,审讯开始。这并非寻常审案,而是一场精心准备的、对刘豫政治与道德生命的系统性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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