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与蝉鸣(1/2)
村东头的老槐树又开花了。
王奶奶踮着脚往树上望,雪白的槐米缀满枝头,像落了场不肯化的雪。她扶着树干叹口气,树皮上深浅不一的疤痕里,还嵌着几十年前儿子用小刀刻下的“王建军七岁”。那时槐树叶正密,阳光透过缝隙在地上蹦跳,像撒了把碎金子,儿子举着网兜追蝴蝶,网沿上的红绸子晃得她眼睛发暖。
“奶奶,槐米能吃吗?”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拽着她衣角,鼻尖上还沾着玩泥巴时蹭的土。王奶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菊花:“能啊,奶奶给你蒸槐花馍馍,甜津津的。”她颤巍巍从布兜里摸出个竹篮,竹篾边沿磨得发亮,是老头子生前编的,编完最后一根篾条那天,他说“咱孙女以后提着这篮子,能装一筐子欢喜”。可孙女才三岁,老头子就走了,埋在槐树底下,说是“以后年年给她们母女俩遮阴”。
晌午的蝉鸣突然响起来,像炸开串鞭炮。小女孩蹲在槐树下看蚂蚁搬家,凉鞋上沾了槐花瓣。王奶奶往铁锅里添水,白胖的面团在竹篦上排好队,撒把新鲜槐米上去,蒸汽腾起来时,恍惚看见三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的灶台,也是这样的蒸汽,只不过那时锅里蒸的是红薯干,儿子趴在灶台边偷吃,被她轻轻拍了下手背,小家伙却举着红薯干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嘴。
“奶奶,馍馍熟了吗?”小女孩的鼻尖贴着玻璃门,哈出的气在玻璃上画了团雾。王奶奶掀开锅盖,热气裹着槐花香涌出来,小女孩伸手要拿,被她轻轻挡住:“烫呢,慢些。”竹筷夹起个馍馍,雪白的面团里嵌着星星点点的白,像落了场细雪。小女孩咬了口,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奶奶做的馍馍,比幼儿园阿姨的好吃!”
傍晚的风裹着槐花香溜进院子。王奶奶坐在槐树下的石磨上,看小女孩追着一只花蝴蝶跑,网兜上的红绸子又晃起来,像团跳动的火苗。石磨边沿还留着老头子当年刻的记号,“三斗米换半袋盐”,字迹早被岁月磨得浅了,可每次摸上去,指尖还是能感觉到凹凸的纹路,像在摸老头子粗糙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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