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破笼遗香献蜀君（1/2）
宽阔的江心，东吴的楼船劈波斩浪，顺流疾驰。主舱内酒气熏天，与舱外清冽的江风形成刺对比。
孙策左颊包裹伤口的纱布已被渗出的血水和酒渍浸得斑驳，他浑不在意，与澜（吕蒙）推杯换盏，笑声粗野。
周瑜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踱步到两人旁边，视线在孙策那狼狈的伤处停留片刻，眉头微挑，语气带着惯常的、略带疏离的调侃。
“伯符，你这脸……都快被切成两半了，还有这般豪饮的兴致？就不怕酒气冲了伤口，日后留下更不堪的疤？”
孙策正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闻言，将酒碗重重一放，酒液泼洒出来。
他借着汹涌的酒意，赤红着眼瞪向周瑜，声音因伤痛和酒精而有些含混，却满是暴躁与不耐。
“不喝？不喝等着疼死我吗？！这狗娘养的马超……这疤……”
他下意识想摸脸，指尖触及纱布又疼得一缩，更添烦躁。
“正好用这酒麻痹一下！疼？当然疼！可再疼，也比不上老子心里这二十年的憋屈！”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眼中射出狂热的光。
“二十年！公瑾！我他娘的等了整整二十年！今天，终于把司马懿那老贼碾死了，把我的大乔抢回来了！我高兴！我痛快！喝他个天昏地暗怎么了？！别说脸疼，就是断条胳膊，今天这酒我也喝定了！”
澜在一旁嘿嘿赔笑，连忙给孙策的空碗续上酒。
“大皇子说的是！今日大捷，正当痛饮！些许小伤，何足挂齿！等回了江东，用上好的金疮药，定不让殿下留下遗憾。”
周瑜看着孙策这副模样，摇了摇头，嘴角那丝笑意未达眼底。
他不再多劝酒伤之事，话锋忽然一转，目光扫向船舱角落那个被铁链束缚、如同货物般蜷缩的身影，双手随意地叉在腰间，用大拇指朝后指了指。
“行，你高兴，你喝你的，我懒得管。不过……”
他拖长了语调，声音不高，却让舱内的喧嚣为之一静。
“角落里那位‘惊喜’，你打算怎么处置？总不至于一直拴在这儿，当个摆设吧？”
孙策醉醺醺的目光顺着周瑜的手指望去，当看清那是孙尚香时，原本的畅快瞬间被一股强烈的嫌恶与怒火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而晃了晃，顺手抄起手边一个半满的酒坛，踉跄着朝孙尚香走去。
“这个杂种！”
孙策咬牙切齿，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出来。
“居然没死！居然瞒天过海，跑到了魏国！还他妈攀上了司马懿那个死鬼！”
他越说越气，抬起脚，穿着坚硬战靴的脚狠狠踹在孙尚香被捆缚、无法躲避的肩头和脸颊上！
“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舱内回响。
孙尚香闷哼一声，头被踹得偏向一边，嘴角立刻破裂，殷红的鲜血混着唾液从被口球边缘溢出，顺着下巴滴落。
她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但那双青绿色的眼眸依旧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死死剜着施暴的孙策，里面没有丝毫惧意，只有滔天的恨意与不屈。
这眼神彻底激怒了酒劲上头的孙策。
“还敢瞪我？！你个下贱胚子！攀上仇敌的叛徒！”孙策暴跳如雷，一把扔掉酒坛，坛子摔在木地板上碎裂，酒液四溅，俯身粗暴地揪住孙尚香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拖拽起来。
另一只手“唰”地从腰间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刀尖直指孙尚香那双令他无比厌恶的眼睛！
“老子现在就把你这对招子剜出来！看你拿什么瞪！”
刀尖反射着冰冷的烛光，带着死亡的气息，逼近孙尚香的眼睫。
极致的恐惧让她身体本能地僵硬，但眼中的恨火却燃烧得更加炽烈，甚至带着一丝挑衅，仿佛在说。
“来啊！”
“伯符！住手！”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眼球的刹那，周瑜冷静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
他一步上前，并未硬夺孙策的刀，只是伸手稳稳握住了孙策持刀的手腕。
孙策挣扎了一下，没挣脱，红着眼扭头怒吼。
“公瑾！你拦我作甚？！这杂种留着她就是恶心！”
周瑜手上加了几分力道，语气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算计的精明。
“伯符，稍安勿躁。杀她，易如反掌，但未免浪费了一颗现成的、颇有分量的‘棋子’。”
“棋子？”
孙策喘着粗气，刀尖仍对着孙尚香，但力道松了些。
“正是。”
周瑜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卷随身携带的简易江防图，在旁边的矮几上展开，手指点向图中某处。
“你看，我们此刻航行至此，已近魏、蜀、我东吴三不管的江域交界。由此掉头向西，溯流而上，不出一日，便可进入蜀国控制的水道。”
他抬眼看向孙策，眼中闪烁着政客特有的、冰冷的光芒。
“刘备，刘玄德。此人虽伪善，但实力不容小觑，且一直对‘联孙抗曹（魏）’抱有幻想，更对当年未能真正得到‘孙夫人’耿耿于怀。”
周瑜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了个圈。
“若我们将孙尚香——这位名义上曾与他有婚约、却‘意外’失踪的‘孙夫人’，完好无损地‘送还’给他……”
孙策的醉眼眯了起来，似乎开始思考。
周瑜继续娓娓道来，声音充满诱惑。
“此举，一可彻底甩掉这个你视若敝履的‘麻烦’，眼不见为净。二可向蜀国示好，极大缓解之前因司马懿那厮离间而造成的吴蜀紧张。三嘛……”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刘备得了这份‘厚礼’，必感我东吴诚意。日后，无论是联手伐魏，还是其他方面……岂不是多了许多转圜余地？用一个你厌弃的女人，换取潜在强援的善意与未来可能的便利，这买卖，不亏。”
他瞥了一眼孙尚香血迹斑斑的脸，补充道。
“当然，前提是这‘礼物’得是‘完好’的。你若现在把她眼睛戳瞎了，脸划花了，一个残破丑陋的女人送过去，非但达不到效果，恐怕还会适得其反，让刘备觉得我们侮辱他。伯符，你会想要一个破相的女人吗？”
“当然不会！”
孙策脱口而出，嫌恶地皱了皱鼻子。
“长得丑的，看着都倒胃口，娶回去更是晦气！”
“那便是了。”
周瑜一击掌，笑容加深。
“所以，何必浪费力气在她身上，平白脏了手？不如物尽其用，发挥她最后一点价值。”
孙策盯着地图，又扭头看了看被周瑜一席话说得暂时压下杀意、但依旧满脸不甘的孙尚香，粗重地喘息了几声。
酒精和怒火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但周瑜的逻辑清晰，利益诱人。
最终，他狠狠啐了一口，将短刀“哐当”一声丢在地上。
“妈的！算这杂种走运！”
孙策骂骂咧咧地走回酒桌，一屁股坐下，端起澜赶紧递上的酒碗灌了一大口，似乎想冲淡胸中的憋闷。
他抹了把嘴，猩红的眼睛看向一直垂手侍立在一旁的澜（吕蒙），厉声下令。
“吕蒙！听着，兵分两路！”
“末将在！”
澜立刻挺直腰板。
“我和公瑾，现在立刻掉转船头，押着这臭丫头去蜀国，把她‘送给’刘大耳朵！”
孙策手指敲着桌子。
“你，带着我们今天抓到的所有女人——大乔、小乔、那个紫衣服的，还有蔡文姬，乘另一艘快船，以最快速度返回建业！回去之后，立刻给我把她们分开，锁进最牢固的别院，加派三倍人手看管！在我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更不许出任何岔子！”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狰狞，盯着澜。
“听清楚，要是让那几个娘们儿跑了一个，或者少了一根头发……老子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明白吗？！”
澜心头一凛，连忙躬身抱拳，声音洪亮。
“末将明白！请大皇子放心！定将几位……‘夫人’，安然无恙护送回吴，严加看管，等候大皇子归来！”
“哼！”
孙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挥挥手。
“赶紧去办！立刻分船！”
“遵命！”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庞大的楼船在江心缓缓减速，调整方向。
另一艘体型稍小、但更为轻捷的快船从侧舷放出，澜带着一队精锐亲兵，将依旧昏迷的蔡文姬，以及被严密捆绑、堵住嘴、蒙住眼睛的大乔、貂蝉和小乔，迅速而粗暴地转移到了快船之上。
孙策站在主船船头，江风吹拂着他染血的绷带和散乱的头发，他望着那艘载着他“战利品”的快船如离弦之箭般向南驶去，逐渐融入夜色，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一丝扭曲的快意。
周瑜站在他身侧，衣袂飘飘，望着西边蜀地的方向，眼神深邃。
主船巨大的橹舵转动，劈开水流，改变了航向，朝着与吴国相反的西面，缓缓驶去。
两艘船，在茫茫江心分道扬镳。一艘载着掳来的女子与扭曲的欲望，奔向所谓的“婚礼”与囚笼；另一艘载着政治算计与冷酷的交易，驶向未知的蜀地。
江涛滚滚，夜色沉沉，仿佛预示着这几道交错而去的命运轨迹，将在不久的未来，激起更加汹涌、更加血腥的波澜。
而角落里，如同破损玩偶般被遗忘的孙尚香，在铁链的冰冷与唇角的血腥味中，只有那枚紧贴腰侧的“懿”字令，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微弱的温度。
蜀国皇宫，议事大殿。
金碧辉煌的殿宇此刻却被一股几乎要实质化的低气压笼罩。
鎏金龙椅之上，蜀汉君主刘备面红耳赤，胸膛剧烈起伏，一只手将面前的御案拍得“砰砰”作响，另一只手则颤抖地指着一份刚刚送达的紧急军情简报（实则为斥候关于吴军动向的密报），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跪在阶下的传令兵脸上。
“无耻！卑鄙！反复无常的小人！”
刘备的怒吼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被愚弄后的狂怒与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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