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复仇之火燃江涛(2/2)
最宽敞的一间客舱内,充满了浓郁的酒气和肆无忌惮的笑声。
孙策和澜(此刻他更习惯被称为吕蒙)相对而坐,中间一张矮几上摆满了烤炙的肉食、时令鲜果以及数个几乎见底的酒坛。
两人都脱去了染血的外甲,只着便服,脸上因酒意和兴奋而泛着红光。
孙策左脸颊上那道新鲜的、被马超枪尖划出的狰狞伤口已经过简单包扎,但纱布边缘仍隐隐渗出血迹,疼痛让他不时微微蹙眉,却丝毫无法冲淡他眉飞色舞的畅快。
他一只脚踩在坐垫上,手里抓着一个粗陶酒碗,狠狠灌了一大口,随即用袖子一抹嘴,发出满足的叹息。
“痛快!太他娘的痛快了!”
孙策将酒碗重重顿在桌上,眼睛亮得吓人,看向对面同样满面春风的澜。
“吕蒙,你看见没有?司马老贼那副惨样!跪在血泊里,连站都站不起来,最后被压在房子底下,烧成了灰!哈哈哈哈哈!十几年了!这口恶气,今天总算是出干净了!”
澜(吕蒙)嘿嘿笑着,殷勤地替孙策把酒碗重新斟满,自己也举起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贪婪。
“全赖大皇子殿下神威!那司马懿自以为天下无敌,藏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逃不出您的手掌心!这下好了,障碍扫清,您心心念念的大乔夫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回江东了!”
“没错!”
孙策一拍大腿,声音因激动而拔高。
“回去就办!而且要办得风风光光,让整个江东,不,让全天下都知道!我孙伯符,娶到了当年名动江淮的乔公长女!婚礼要最盛大的,酒席要摆满建业城!哈哈!”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红绸漫天的场景,眼中闪烁着志得意满的光芒,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更加淫邪的笑容。
“哦,对了,这次去司马懿那破地方,可不只是接回大乔一个惊喜。”
澜配合地露出好奇的神色。
“哦?大皇子殿下还另有收获?”
“那是自然!”
孙策得意洋洋,掰着手指头数。
“大乔是我的,这不用说。她那个据说早就‘夭折’的妹妹,小乔,嘿,没想到也藏在司马懿那儿,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可爱,虽然还是个雏儿,但养几年……嘿嘿。”
他挤了挤眼睛,意思不言而喻。
“还有更绝的!”
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兴奋。
“司马懿身边还有个穿紫衣服的女人,那脸蛋,那身段……我的天,比大乔还要勾人!冷是冷了点,但越是这样的,征服起来才越有味道!我打算带回去,先让她给我当几天贴身侍女,‘好好’调教一番……”
澜听得哈哈大笑,举起酒碗。
“恭喜大皇子!这真是‘抢一送二’,不,‘抢一送三’啊!司马懿那老贼辛苦藏娇二十年,到头来全是给您做了嫁衣!这份‘大礼’,可真够厚重的!哈哈哈哈!”
“说得好!可不就是给我养的!”
孙策被这马屁拍得通体舒泰,也大笑着举起碗。
“也恭喜你啊,吕蒙!蔡文姬那小丫头,医术是好,模样更是不赖,当年在魏宫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现在总算能如愿以偿了!回去就给你们把婚事也办了,到时候咱们一起热闹!”
澜(吕蒙)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渴望与扭曲的满足,连连点头。
“多谢大皇子成全!属下……不,末将一定尽心竭力,辅佐大皇子成就大业!至于文姬……”
他嘿嘿低笑。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她……‘深入’交流一下了。等回了吴国,拜了堂,入了洞房,我这辈子……也就圆满了。来,大皇子,为了咱们即将到来的好事,再干一碗!”
“干!”
孙策豪气干云,与澜重重碰碗,澄黄的酒液溅出不少,两人皆是一饮而尽,随即爆发出更加酣畅淋漓、肆无忌惮的大笑,仿佛已经将整个江东乃至天下的美人与权柄都踏在了脚下。
在这片充斥着酒臭与狂言的空间角落,另一番光景。
周瑜独自坐在靠窗的案几旁,与那喧嚣燥热隔开一段距离。
他面前只放着一杯清茶,袅袅热气上升,衬得他俊美的侧颜更加沉静。
他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偶尔抬眼瞥一下那边喝得面红耳赤、丑态渐露的两人,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略带嘲讽的笑意,摇了摇头,并未加入那疯狂的庆祝。
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手中把玩的一件东西上——那枚从孙尚香身上搜出的黑色“懿”字令。
令牌触手冰凉沉重,上面那个铁画银钩的“懿”字,在灯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屈的意志。
周瑜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令牌的边缘,目光若有所思地转向船舱另一侧。
那里,孙尚香的情形可谓凄惨。她被用浸过油的牛筋绳以专业手法捆得结结实实,丝毫动弹不得。
不仅如此,她的脖颈上套着一个冰冷的铁项圈,连接着一条锁链,另一端固定在沉重的船舱柱子上。
她的嘴里被强行塞入了一个皮革制成的口球,用皮带在脑后勒紧,让她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呜”声。
这种对待,已近乎对待牲畜或极度危险的囚犯。
此刻,她跪坐在地板上,原本鲜艳的衣裙沾满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凌乱不堪。
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几缕黏在汗湿的额头和脸颊。
尽管处境如此不堪,她那双青绿色的眼眸却并未失去光彩,反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不屈,死死地瞪着悠然品茶的周瑜,如果目光能杀人,周瑜早已被千刀万剐。
周瑜对她的怒视不以为意,反而像是欣赏一件有趣的物品。他晃了晃手中的令牌,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孙尚香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真是令人意外啊,香香。”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这‘懿’字令,见令如见司马懿本人,可调动魏国境内一切力量……司马仲达竟将如此重要的信物,交给了你。这分量,可不轻。”
他抬眼,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孙尚香愤怒的表象,看到她内心的秘密。
“让我猜猜……当初,你被你那两位好兄长当作政治筹码,塞进花轿,送往荆州给那刘玄德做妾。途中,‘不堪受辱’,‘自刎殉节’……这出戏,演得可真像。连伯符和仲谋都被骗了过去,以为他们这个不讨喜的妹妹终于‘识相’地自我了断了。”
周瑜啜了一口茶,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实际上,是有人救了你,对吧?帮你伪造了自杀现场,瞒天过海,然后带着你一路潜行,躲过所有追查,最终回到了魏国……而这个人,除了司马懿,我想不出还有谁有这般能耐和胆量,敢同时算计孙家和刘备。”
孙尚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尽管她极力控制,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震动还是被周瑜捕捉到了。
周瑜微微一笑,仿佛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放下茶杯,拿起那枚令牌,走到孙尚香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无视她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恨意,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残忍:
“看来我猜对了。真是感人啊……落魄的公主,被冷酷的刺客军师所救,藏于羽翼之下,甚至得到了他象征身份与信任的信物。香香,我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有这般际遇和手腕,能攀上司马懿这棵大树,还能让他如此待你。”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而现实。
“可惜,大树已经倒了。司马懿,中了奇毒,家园被焚,又被伯符重创,最后葬身火海……这是无数双眼睛看到的事实。他死了,死得透透的。”
周瑜拿起那枚“懿”字令,在孙尚香眼前晃了晃。
“人死如灯灭。他死了,这枚代表魏国军师权柄的令牌,也就成了一块废铁。对东吴,对我,甚至对现在的魏国而言,它都毫无价值了。”
出乎孙尚香意料的是,周瑜并没有将令牌收起,反而伸手,将它重新挂回了孙尚香被捆缚的腰侧。
他的动作甚至算得上“轻柔”,仿佛在完成一个郑重的仪式。
“我是个念旧的人,香香。”
周瑜重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淡笑。
“毕竟,你也曾叫我一声‘公瑾哥’。这令牌,是他留给你的,或许也是你仅剩的念想。我就当做件好事,把它还给你。留个纪念吧,也好时刻提醒你……梦,该醒了。”
他转身走回窗边,背对着她,声音随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
“当然,我不拿,总有人会惦记。你那两位兄长,尤其是伯符,若知道你还活着,还带着司马懿的信物……呵呵,你自己掂量吧。”
“唔……!!”
孙尚香猛地挣扎了一下,铁链与项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被堵住的嘴无法出声,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摇头,青绿色的眼眸中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滚落,混合着脸上的污迹。
但那泪水并非软弱,而是极致的愤怒、不甘,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信仰般的执拗。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
她在心中疯狂地呐喊,那个雨夜将她从绝望深渊拉起的身影,那个给予她新生和力量的男人,那个看似冰冷却有着自己独特守护方式的“刺客”……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倒下?
‘他答应过……会看着我找到自己的路……他一定还活着……一定会来……就像那时一样……一定……’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肮脏的甲板上,也滴在那枚紧贴着她身体的、同样冰冷的“懿”字令上。
船舱内,孙策和澜的狂笑与醉语依旧在回荡,周瑜的背影沉静如渊,而跪在地上的女子,则在绝望的枷锁中,死死守着心底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