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病菌猎手(2/2)
扁鹊把晒干的百部草放进铜制蒸馏器,草叶在沸水里翻滚,冒出的蒸汽顺着冷凝管流淌,滴进他用银勺舀起一点,滴在培养皿的菌落上,原本活跃的杆菌瞬间放慢了动作,细胞壁像被泡软的纸,渐渐开始破裂。“这是百部草的蒸馏液,”他把瓷碗推到科赫面前,液体在碗里晃出细小的涟漪,“我们那边用了几百年,专治肺里的‘虫’。你们叫杀菌,我们叫驱虫,说到底,都是让这些小东西没法作祟。”
海伦的光带缠上蒸馏器的玻璃管,旋律在蒸腾的热气里变得温暖,像阳光穿透云层时的第一缕光。光带里浮现出未来的画面:戴着棉纱口罩的医生正在查房,紫外线消毒灯在病房的角落里发出淡紫色的光,护士手里的托盘上摆着标着“链霉素”的玻璃药瓶,标签上的字迹清晰而坚定。“他们后来找到很多办法,”她的声音像羽毛拂过心尖,“但所有的起点,都在你此刻握着的这支吸管里。”
科赫突然直起身,走到墙角的橡木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细菌学图谱》,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一群孩子在草地上奔跑,其中一个金发男孩跑在最前面,胸口却微微起伏,领口的扣子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松开——那是早期肺结核的典型症状。“这是我儿子,汉斯。”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男孩,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三岁那年开始咳嗽,我抱着他跑遍了柏林的医院,医生都只会说‘静养’。现在他能跑了,但每天早上还是会咳出带血的痰。”他合上相册,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像在显微镜下找到了目标,“我研究这个,不是为了什么名声,就是想让他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在阳光下跑着,不用担心下一口呼吸会带出鲜血。”
外面的争吵声突然停了,杰克·伦敦推门进来,斧头刃上沾着冰碴,帽檐上的雪正在融化,顺着他的胡茬往下滴。“那些家伙被我赶跑了,”他往冻得通红的手上哈着气,白雾在他面前散开,“不过他们说要去报市政厅,让警察封了这里,说我们在搞‘魔鬼的实验’。”
科赫却笑了,拿起桌上的稿纸,上面用钢笔写满了工整的德文,标题是《论肺结核的病原鉴定与染色方法》。“等他们带着警察来的时候,”他抖了抖稿纸,纸页发出清脆的响声,“这篇论文已经送到印刷厂了。他们能封实验室,能砸显微镜,但知识像蒲公英的种子,风一吹,就到处都是。”
雪停了,阳光突然从云层里钻出来,像被打碎的金箔,铺满了整个实验室。科赫打开恒温箱的门,里面的培养皿在光线下泛着紫色的光,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一个个搬到窗台上,让阳光直射在菌落上。原本饱满的灰白色菌落在光线下渐渐褪色,像被抽走了生命力,边缘开始发皱、枯萎。“你看,”他转身对我们说,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再顽固的东西,也怕光。只要我们能看见它们,能了解它们,就总有办法对付。”
左克的光膜上,病菌的活性曲线像退潮的海水,一点点往下回落,绿色的安全区域正在扩大,像春天融化的雪水漫过冻土。海伦的光带和他的光丝缠绕在一起,在培养皿上方织成一张透明的网,光网里,杆菌的影子越来越淡,像被阳光晒干的墨痕。
我走到科赫的实验台前,看到他的笔记本上除了病菌图谱,还画着许多小草,有的开着黄色的花,有的长着锯齿状的叶子,旁边用德文标注着“川贝”“百部”“黄连”——显然是刚才扁鹊告诉他的名字。“这些草药,”他指着那些草图,“你说它们能和苯胺染料一起用吗?也许……中西合璧,能更快杀死这些病菌?”
量子裂隙在实验室的角落悄然张开,边缘泛着柔和的光晕,带着雪后空气特有的清冽。我最后看了眼科赫,他正趴在桌上修改论文,笔尖在纸上划出工整的字迹,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稿纸上,把“结核杆菌”四个字照得格外清晰。窗台上的培养皿里,紫色的杆菌已经几乎消失,只剩下淡淡的痕迹,像从未存在过。
但就在裂隙即将合拢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见恒温箱的角落,有一个没被搬到窗台上的培养皿。那里的菌落没有褪色,反而在阴影里泛着诡异的银光,杆菌的轮廓比其他菌株更细长,像一根根银色的针,正在缓慢地穿透培养基的玻璃壁,留下肉眼难辨的划痕。量子分析仪的屏幕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红光,快得像错觉,但那道红光的波长,和之前在伦敦墓园树洞里捕捉到的波纹,有着惊人的相似。
我猛地回头,科赫还在低头写字,杰克正用斧头劈着壁炉里的柴,扁鹊和海伦在整理那些草药。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角落里的培养皿,银光在阴影里明明灭灭,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有些猎手以为自己找到了猎物的弱点,却不知道,最深的阴影里,总有一些东西在悄悄变异,等着在光熄灭的瞬间,露出更锋利的獠牙。而那些被阳光驱散的痕迹,或许只是它们故意留下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