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井边歧路(1/2)
破庙的油灯在晨雾里晃成团昏黄的光。扁鹊把最后一片艾草叶压进药书,纸页间已夹满了这些天收集的草木标本——有张贵种的黄芩,有李二嫂晒干的金银花,还有孩子退烧后换下的衣物上沾着的苍术碎屑。每片标本旁都记着小字,除了性味归经,还多了行新注:“烟熏时,杆状邪物活性降三成”。
“这‘杆状邪物’倒是有脾气。”他用炭笔在地上画了个歪扭的杆菌,又在旁边画了团火苗,“喜湿热,畏燥烈,遇艾草烟就缩成球,碰着黄连水就化了——倒比山里的瘴气好捉摸。”
我(爱德华融合体)把量子显微镜调到最大倍率,光屏上的杆菌细胞壁清晰可见,像层裹着油脂的硬壳。“您看这细胞壁,”我指着屏幕上的纹路,“中药的苦寒之性就像锥子,能扎破这层壳;艾草的挥发性成分则像网,能困住它们的活动。”
左克·米兰正用布巾擦拭军靴上的泥,听见这话突然抬头:“和对付山匪一个道理——要么用刀捅破他们的甲,要么用烟把他们呛出窝。”他指尖的感知网轻轻颤动,昨夜李二嫂柴房的生命能量场已趋于平稳,像块被熨过的布。
海伦的光带缠着根艾草茎,旋律随着叶片的舒展轻轻起伏。“它们在害怕。”她轻声道,光带扫过光屏时,杆菌的扭动明显放缓,“草木的气息里有种……警告的频率,和染坊里菌群共生的调子完全相反。”
正说着,庙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贵背着药篓冲进来,补丁棉袄上沾着泥,裤脚还在滴水。“先生!不好了!”他把药篓往地上一扔,里面的草药滚出来,黄芩根上还带着新鲜的湿泥,“东边水井出事了,今早喝了水的人,不到半个时辰就倒了三个,和之前的病一模一样!”
扁鹊抓起药囊就往外走,炭笔在地上划出道长长的痕。晨光刚撕开雾霭,西四牌楼的街面上已有了零星人影,大多戴着布巾,脚步匆匆往东边赶,像群被惊飞的麻雀。
水井边早已围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石砌的井台湿漉漉的,边缘溅着深色的水痕,几个汉子正用木桶往外淘水,桶底沉着些灰白的絮状物。人群最前面,李老栓举着桃木剑往井里刺,剑身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嘴里念叨着:“瘟神作祟!看我斩了你!”
“让让!让让!”张贵扒开人群,药篓撞到井台,里面的艾草掉出来,散了一地青碧。扁鹊蹲下身,掬起一捧刚淘出的水,水色浑浊发绿,漂着几缕暗红的丝,像被揉碎的血。
“不是水有毒。”他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是水里有东西——有人把病鼠扔进去了。”
爱德华的检测仪刚探到水面,警报声就尖锐地响起,屏幕上的杆菌浓度数值像根烧红的铁丝,直往上窜。“浓度超标八十倍。”我盯着数据,喉头发紧,“鼠尸腐烂后,杆菌全溶进了水里,喝一口就等于吞了上千个传染源。”
“封井!”杰克·伦敦拔刀砍断旁边的柳枝,柳枝的汁液溅在井台上,“这口井不能再用了,得另挖新井,离茅厕和鼠洞远些!”
他的话音刚落,李老栓的桃木剑“哐当”砸在井台上。“你敢!”老头红着眼冲过来,剑鞘差点撞到杰克的胸口,“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井,封了井就是断了活路!定是你们这些外人搞鬼,引来瘟神报复!”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附和着要烧符咒驱邪,有人举着锄头要打我们,还有些人抱着孩子往后退,眼里满是恐惧。李二嫂也在人群里,怀里的孩子裹着厚布,听见吵闹声往她怀里缩了缩,小手抓着她衣襟上的艾草包。
“老栓叔!”张贵突然喊了一声,声音在嘈杂里像块石头,“前儿您孙儿发烧,不是喝了扁鹊先生的药才好的?现在跟这儿较啥劲!”
李老栓的动作顿了顿,脸涨得通红:“那……那不一样!娃是邪祟附体,井水是龙脉灵气,能一样吗?”他抓起一把井泥往地上摔,“老道说了,得用黑狗血拌符咒灰,连撒三天才能镇住!”
“荒谬!”爱德华的光屏对着井泥,里面的杆菌在显微镜下清晰可见,“这些‘邪祟’就在泥里水里,靠符咒根本杀不死!再喝这水,倒下的就不止三个了!”
人群的议论声更大了,有人指着光屏上的杆菌咋舌,有人却骂洋人的玩意儿是妖法。一个穿补丁袍的秀才突然站出来,摇头晃脑道:“《黄帝内经》有云‘天地之气,合而为一,分为阴阳,判为四时,列为五行’,此乃天行时疫,当顺天应人,岂能妄动龙脉?”
扁鹊突然笑了,笑声在嘈杂里很清亮。他捡起块井台上的石头,往浑浊的井水里一扔,水花溅起,打湿了李老栓的布鞋。“秀才公读过医书?”他问,不等对方回答又道,“《素问》里也说‘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这井里的水脏了,就像人得了病,总得治治吧?”
他指着水井:“水是活的,脏了就换,堵了就疏,和治人一个道理。你家水缸里落了灰,是舀出来倒掉,还是对着水缸烧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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