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东海之约(1/2)
第十年春。
东海。
碧波万顷,鸥鸟逐浪。
一只海鸟在天空下盘旋几圈后,相准水波下的一条小鱼,猛地俯冲而下。
贴近水面之际,一个浪头无端扑来,吓得它尖鸣一声,惶急掉了个急转弯,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那浪头尚未落回海里,一道刀光劈来,将其碾为白花花的碎浪。
笛飞声冷硬的双眸,凝视着前方。
它一踏脚下的渔舟,提刀逼去。
且说那船,是从渔家手里买来的,以作为借力点,好在海面上打。
这船买了两艘,李莲花手负少师,站在另一艘渔船上。
屈膝微跨,长剑横陈。
他并指滑过剑身,银质金属折射着日光,闪烁出洁净明亮的光华。
那光华如注视前方的一双眼,遽然一凌,沉寂的战意苏醒开来。
李莲花持剑迎去。
辗转四十四手,隐匿了又一个十年的少师,终于被握紧在它主人手中,再行一战。
当世最强的两位高手,刀剑碰响的那一刻,海天都为之一撼。
涤荡八荒的真气,与深广绵长的内劲,在弹指间胶着,从空中降至海面后,砰地一声炸开。
两人为彼此的内力所震,皆纵身后翻,站定回了自己船上。
船身摇晃不息,他们屹立不动地望着对方。
“老笛,”李莲花叫了一声,“今时不同往日啊。”
“你又进步了。”
战意吞没胸腔,笛飞声没功夫听他吹捧。
“少废话,继续打。”
刹那间,一道红影掠过海面,杀抵了对手船只。
笛飞声凌空砍下,正对李莲花头顶。
李莲花仰后闪避,剑尖斜撩向上,刺他下巴而去。
笛飞声竖刀相格,弹开少师。
李莲花顺势旋身,至他侧边,一剑削他腰腹。
笛飞声迅捷躲开,锋刃压上他剑。
李莲花抬剑回压,就此较起了劲。
俄顷后,一刀一剑交错着,皆裹挟着千钧之力,戳在了船板上。
喀啦,船只应声而裂,碎成了浮木无数,随波涌动。
两人在木板上起落追打,速度之快,仿佛两道来去的虚影。
影动间,海浪翻滚,滚出了江湖中最精妙绝伦,汹涌不绝的剑意与刀意。
不出半盏茶,另一艘船也跟着殁了。
岸上观战的人,一边随刀剑往来而起伏彭湃,一边可惜不已。
“还好我们有先见之明,”南宫弦月“唉”了声道,“是买的船。”
“如果是租的,”方多病接过话茬,“那户渔家估计要提着橹,撵着我们讨债不可。”
“这有何难,”李相夷看他眼,挑眉道,“到时候我便告诉他,管你拿钱。”
方多病垮下脸,把装钱的香囊,换到远他那边的腰挂。
莲花楼每月每个人的零钱,都是有定额的。
要想用得长久,除了精打细算,还得谨防被身边的人坑了。
小笛飞声抱臂望着海面,说起别的话题。
“你们有空讨论不会发生的问题,倒不如赌一赌谁会赢。”
南宫弦月当即跑回十几米外的莲花楼,拿了个盆出来,搁沙滩上。
叮咚,他往里投了锭银子。
“我赌李大哥,十两。”
他根本不考虑李莲花这十年,练不练功,练得如何的问题,单纯出于跟笛飞声两人不对付。
众人倒没先注意到他的“财大气粗”,而是别的。
“怎么,又叫得出口了?”他们嗤笑道。
南宫弦月这才意识到,发誓再也不称的那个称呼,又下意识脱口而出了。
他脸一热,拔高音量遮掩。
“你们还赌不赌了?”
方多病豪气一掷,“二十两,我赌李莲花!”
他坚决拥护,李莲花就是天下第一,自大狂怎么可能打败他师父?
于是把钱袋子都倒腾光了。
留一个铜板,就是对师长的不信任。
李相夷听着那叮叮当当一串响,对他翘了个大拇指。
“你这个月的钱,省得还挺多。”
“那是自然。”
方多病撩了下额前的碎发,表示自己非常地克勤克俭。
自夸完,他问剩下两个人押谁,押多少。
“我可没说我要赌。”李相夷抱着剑,并无解钱袋的倾向。
而提起此事的小笛飞声,也道。
“我退出。”
说实话,海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实在不好猜。
再者说,他们怎么不算当事人呢?
虽然没打,但的确在打呀。
当事人有什么好赌的。
方多病和南宫弦月双双无语,然并不罢休。
“行。”一个说。
“你们不赌人,赌银子总可以吧。”
一个指盆,“来来来,多少放点。”
李相夷和小笛飞声难以理解,“……”
这什么道理?
他们不干,可耐不住那两人蜂子样嗡嗡嗡的,还是各出了十两。
方多病举起一只手,欣然盘算。
“一共五十两,到时候我们平分。”
南宫弦月同他击掌,“行啊。”
得,两人提前庆祝起来了。
李相夷翻了个白眼,小笛飞声不齿地牵了下嘴角。
下完注,四人又认真观起战来。
李莲花和笛飞声,已飞到了一块礁石上。
锵,刀悍然一击,秋风扫落叶般扫向对方。
李莲花婆娑步一展,身如电光疾闪,叫他堪堪扑了个空,刀锋只削到飘扬而起的一缕长发。
断发落海而去,少师的剑气纵横,贯抵对手近前。
笛飞声盯着那锐利的银芒,眉头略微一皱,心头却叫“好剑”。
而后在迅雷不及掩耳间,隔着寸许的距离,拦过一招。
斗罢两招后,两人回到了海面。
李莲花挑起一块木板,木板如鹰掠长空,直袭而去。
笛飞声挥刀破开,于纷乱的木屑中,使出了“悲风催八荒”。
李莲花亦聚起全力,使出了“明月沉西海”。
时隔二十载,双方融具了毕生绝学的绝招再次对上,似当初,胜于当初。
席卷蛮荒的力量,撞上冰冷肃杀的劲道,海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暴。
狂风卷浪,数十根水柱直冲而上,或可擎天。
水柱环绕的中心,他们站在同一块脆弱的木板上,四目相对,刀剑争锋。
没有谁战胜谁。
刀剑负于身后,他们对了一掌。
掌心贴合的一瞬,漫出岁月烹煮的温度。
脚下的木板断了,两人各据一边,皆被真气推远而去。
也因断裂,原本所站的中间位置,一下成了靠边。
木板失了衡,一端下沉,一端翘起,竖了起来。
李莲花从容地,立到翘起的那个尖上。
碧海晴天里,长身玉立,月白的衣袍翻飞,仿若千层雪浪。
而对面红衣猎猎,燎烧了海。
水柱砸了下来,溅起千万万水花,开在他们中间。每一颗水珠,都晶莹剔透得不像样子。
李莲花压下木板,战意与海慢慢平息。
他微微一笑道,“老笛。”
“今日便是我践诺了,你往后可别再找我打架了。”
笛飞声胸中的波涛久久不平,他全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今日痛快,我们改日再打一场。”
李莲花一口气提起来,茅草般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笛飞声啊笛飞声,这辈子碰上你,算我倒霉。
他一甩袖,运着轻功踏海而过,往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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