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多少不平事(2/2)
飞玄心中将这一番弯弯绕绕冷冷梳理一遍,不由更添几分鄙夷,却也只能作罢。
对玉清法道的行事,她素来鄙夷,但真要挑,却真挑不出半句硬伤。
身为四大仙门之一,玉清法道自然不会公然助纣为虐,可最会借势而行,手腕极高,极少在明处落下能叫人抓住的把柄。
尤其是有女青天律在,许多事只需不着痕迹地略略拨弄一下,便可坐收渔利。
…
高天之上,诸般念头沉浮不定,而那一方水界中,争斗已入焦灼。
那方水界再不似先前浊静如镜,界壁之内雷鸣隐隐,震荡不休,显然正到了最为凶险的搏命关头。
突然!
伴随着无数残碎光景在沉浮明灭,整个法界毫无征兆地绽出了一道细微裂纹。
初时如发如丝,转瞬便似瓷釉炸裂,蛛网般迅速蔓延,无数千百刺目的白光自裂隙中激射而出!
一道又一道金芒攒射纵横,原本浑厚磅礴的水色以肉眼可见之势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愈来愈盛、几欲刺破苍穹的金行锐气!
此情此景,即便未亲见法界之中那最终一剑落下,但水行退散,金行独尊,镇压一切的太白锋芒,已然昭示了一切。
轰——
伴随着一声震彻寰宇的巨响,逆水法界彻底崩解,化作漫天晶莹水屑。
水光如织,洒落不休之时,许平秋的身影显露而出。
太白光芒炽盛,剑锋沉冷,一身气机深沉内敛,他伸出一只手,五指虚虚一拢,略一旋搅,便将残余的水界精气尽数挈聚成团,如拢云,如握月,温温落入掌心。
在他之下,一具庞大如山岳的龙躯失却所有生机,自逆水之巅缓缓坠落。
垂落的龙首俱裂,无声无息间逸散在天地,其承负的神藏,五色妙炁,渗入天纱地骨,弥补真界根柢,使此方天地又添一重厚度。
生前所聚拢、驱遣多年的浩荡水德之气与磅礴生机,再无一身执掌束缚,衍变作种种不可思议的水行异象,散洒诸界。
其经脉化为沛然水运,或隐没于地底深处,或奔腾于地表之上,自成千百条奔涌江河与暗伏地脉,蜿蜒交错,如龙蛇起陆,串联数洲山河气运。
来日千百年间,当有雨润无虞,泽被万民之象。
其血肉如雨,纷纷扬扬洒入沧溟,入水则沸,激起白雾蒸腾,或凝为温润赤玉,沉坠海床,化作珍奇水属宝药,浮于波涛……
来日千百年间,东海当有万鱼竞跃,龙门争先之盛景。
其脊骨在虚空横陈舒展,血光渐敛,色泽自赤转苍,化作苍白玉色,最终散落大地,隆起为一道道隐约起伏的雄奇山脉。
来日千百年间,将来应有大岳应势而生,镇摄一方风水。
其双目熄灭,化作幽深寒潭,潭上终年风雪不歇,寒气逼人,却最是适合孕养水行与金行之宝。
来日千百年间,将来必化作一处秘境,那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养兵孕宝之地。
如是种种,不一而足。
生前暴戾恣睢,死后恩泽万物。
“唉……”
孔极遥遥望着这一幕,明知黑龙此劫难逃,真到此刻,心底仍不免生出一丝物伤其类的萧索。
祂微微摇头,神色复杂,终是一言未发,周身气机缓缓收敛,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西域青丘隐没而去。
天狐元君则静静看着那一袭白衣的许平秋,又低头望了眼正徐徐散作山川风水的黑龙遗骸,胸臆间不知从何处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白色,真是令人作呕的颜色!”
太白之光,白衣剑修,清冷太阴的残辉,全都刺得她眼梢隐隐发痛。
她广袖一拂,也不再去看,气机也缓缓收敛了起来,向着西域深处隐去不见。
“好快的剑,倒是要恭喜道友了。”
相较于旁人,阮氏道君最无忌惮,率先开口贺喜,语调轻松,话里却夹着几分隐约的畅快。
一声道友,自道君之口唤出,本身就是一种极重的分量。
这是承认,更是平视。
在场诸位,无一人再去怀疑许平秋是否有资格承接这一声称呼。
斩龙既成,因果圆备。
只要顺势承负而上,踏出那一步,引动古今气机,证就道果,自是水到渠成之事。
自此天地洞开,桎梏尽解,可与诸君并肩同列,再论高下了。
虽然能够看出,许平秋如今的道途大多依仗在太白之上,但太白主革,斩龙主杀,两者并不相冲,反倒相得益彰。
即使用斩龙剑的证果法证道,照样能够将两者融而为一,纳入已身道途,他便是未来真界中,踏海斩龙、肩负太白锋芒,没有缺憾一尊真君。
虽然这可能稍逊于用太白证道,但这样的结果,也足够安稳、漂亮,又叫人艳羡了。
然而,当诸天的贺喜、探察,乃至隐伏的忌惮之意,一齐倾注过来时,许平秋却并未如众人预料那般,顺理成章踏出最后一步。
他的气机的确在攀升,在翻沸,如烈火烹油,愈烧愈旺,却始终未能凝炼成那一枚象征终极圆满的【果】。
“奇怪,这是失败了?”
飞玄道君凝神远望,面上带出几分讶色。
按理说,黑龙已死,大势已定,那斩龙之人理应顺势崛起,气机贯通古今,引动大道共鸣,以此证果。
可眼下虚空沉寂,除却龙尸化道的异象外,竟是迟迟未见那种万道齐喑的证道宏景。
她对于斩龙剑并不了解,但却能看出一些异样,那就是黑龙死前,似乎用什么手段,将自已的属相更改了。
难道这样,就不符合斩龙证果的要旨不成?
“不,斩龙成功了。”
刚刚还在地上满地打滚哀嚎的截云,此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直了身子。
他一袭青袍,宽袂轻垂,鬓发如墨,长身玉立于飞玄殿前廊下。
殿外天光投映进来,勾出他侧脸锋棱分明的线条,眉目冷峻,唇线抿直。
先前所有插科打诨的痕迹,尽数隐去不见。只余一派沉静、骄矜的英气。
飞玄道君被他这忽然一变的模样晃了下神,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忍不住问道:“你是?”
截云道君继续说到:“他只是还没有开始证果而已。”
飞玄微微一怔:“还没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