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继续（2/2）
Sherlock响亮地打了个呵欠。“晚安，束踅。”
束踅轻轻地笑着合上眼睛。
束踅的梦一如既往地变成了恶梦，这次是一头狼和Harry一起出现在战场上。可是正当他感到害怕，开始急速喘气的时候，变化发生了。他听到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念念有词，语调中带着节奏，内容却听不太懂。同时一种温暖而又沉甸甸的份量压在他身上，让他感觉一切平安。慢慢地恐惧消失了，他幸福地沉睡过去。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侧卧着，后背和另一个温暖的身体贴合在一起，两只瘦骨嶙峋的膝关节顶着他的背，一只手抓着他的小腿。他伸长脖子看了看，Sherlock睡梦正酣，踡缩着靠在他身上，左手紧紧抱着他的腿——难怪他感觉踏实。他静静地睡着，敏锐而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不见了，让人沉沦的嘴唇现在温柔地张开着，嘲讽的微笑也没了踪影，永远表情生动的脸上一派纯真无邪，看上去更象一个出家人了。柔软的卷发从他的额头垂落下来，修士的天性和他在生活中的表现反差如此巨大，让束踅再次惊讶不已。
他迅速移开视线挪动身体，想悄没声地溜下床而又不惊醒Sherlock。他悄悄抽出腿，Sherlock嘟哝了一声但没有醒，他把手插到身体下边蜷成一团。束踅坐起来伸了伸腰，因为睡不惯这么软的床而感到肩酸背痛。
束踅穿上外衣，系上腰带，套上靴子，轻手轻脚地出去解手。解完手回来，晨祷的钟声刚好敲响，他看到Hudson太太正在厨房里。Hudson太太热情地招呼他，为他准备吃的喝的，让他想斋戒也斋戒不了了（请见备注1）。没过多久，Sherlock揉着眼睛出现在他们面前，剃度后留下的那圈卷发乱糟糟的。他在Hudson太太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坐到桌边，她赶紧去取他的早餐。
“早上好，”束踅放下吃到一半的早餐，抬起头来，“但愿昨天晚上我没有过分打扰到你。”
Sherlock不以为然地挥挥手，从束踅的盘子里抓起一片面包。
“喂，吃你自己的，”束踅笑着说。
“Sherlock，别动束踅的东西。我一会儿就好。老实说……”
Sherlock拿着面包照吃不误。“我早就知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当你显得很痛苦的时候我就背圣奥古斯丁的祷词，后来你平静下来了。”
束踅低下头专心吃早餐，他回想起了那些拉丁语、那个醇厚的嗓音和让他踏实下来的暖乎乎的身体份量。“说得对，很有……道理。没错，效果很好，谢谢。”他抬起头，看到Sherlock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
“小事一桩，乐于效劳。”
束踅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碗。“今天我们要去参加葬礼。”
“今天是安息日。要观察村子里那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有哪个地方会比教堂更好？”
“没错。我觉得最好刮一下胡子，”束踅摩挲着下巴，至少有五天没刮过脸了，胡茬很扎手。
Sherlock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唔，你刮胡子的技术怎么样？”
“我动作可利索了，而且到现在我也没削掉自己的鼻子，”他说。
“那别人的鼻子呢？”Sherlock撇了撇嘴。
“全都完好无损。”
“那样的话……你能不能……”
“要是你肯给我剃，我也会给你剃。”束踅咧嘴一笑。
Hudson太太把热水送到他们房间，束踅取来剃须工具包，拿出直柄刮胡刀和肥皂，把椅子拉到窗口的脸盆架前。
“到这儿来，”他说，“坐下吧。”
Sherlock乖乖地坐下，束踅把一块法兰绒毛巾放到热水里打湿，铺在修士的头顶上，然后打磨刮胡刀。他把法兰绒毛巾交到Sherlock手里，让他自行敷在下巴上，自己则把肥皂水打出泡沫，厚厚地涂在Sherlock头顶长出新发的头皮上，然后用手指进行按摩。Sherlock哼哼了一声，把头靠上来让束踅进一步抚摸，束踅会心一笑。
束踅用刮胡刀沾了点热水，把Sherlock的头扶稳，小心地用刀片刮过头顶。Sherlock的卷发摸上去很柔软，很快他就把全副精神都投入到眼下这个高难度的事情上来，心底一片平和澄明。Sherlock脑袋上新生出来的毛发被刮掉后，这一片的皮肤就变得很光滑了，他用毛巾把肥皂沫擦干净，让Sherlock的头后仰靠在他的肚子上。他把法兰绒毛巾丢进洗脸盆，把刮胡刀放到一边，用肥皂沫涂满Sherlock的脸颊和下巴。当束踅用指尖就着肥皂沫按摩皮肤时，Sherlock闭上眼睛，喉节上下动了动。
撇开修士这种剃度过的脑袋不谈，束踅以前给战友刮过胡子，也无数次接受过别人的投桃报李，这在战斗开始前尤为必须，如果你还指望万一被俘会有人来给你付赎金的话。“衬衫洗净脸刮光”是军队里的座右铭（备注2）。他又拿起刮胡刀，把Sherlock的头稳稳地靠在自己身上，绷紧他脸上的皮肤，刀片从脸颊开始按照一定的角度向下刮过去，而不是横向切割，移到下颌骨后一路滑向他苍白修长的喉咙。他把Sherlock的脸侧过来，食指放在他的下巴上托住下颚，拇指按在下巴和嘴唇之间，把修士的下嘴唇往上提。Sherlock的鼻翼外展，奇异的蓝绿色眼睛扑闪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
“没事吧？”束踅抬起手问道。他的声音有些粗重嘶哑。
Sherlock清了清喉咙。“没事，”说着他吞咽了一下，“快点吧，我还想去参加弥撒，而不仅仅是葬礼。”
束踅呵呵一笑，也许并不仅仅是想保证绝无问题。他呼出一口气，把手放回原地拉紧皮肤，刮掉Sherlock嘴唇下边的胡须，然后又刮了四次把下巴上的胡茬完全刮干净。他用拇指把Sherlock的上嘴唇往下按，小心地在修士挺直的鼻子下方刮了几下。
“行了，”他漂洗法兰绒毛巾，同时扭过头轻声地说，“刮完了，一个零件都没少。”
他听见Sherlock站到他身后。
“该你了。”
束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定了主意。他把毛巾拧干，坐到椅子上，把毛巾敷到自己脸上。Sherlock又去磨刀。
“你以前做过这事吗？”Sherlock拿开毛巾，把肥皂沫涂到束踅的脸颊上，束踅问他，“我指的是，给别人刮胡子。”
“连你都刮得了，能难到哪里去？”Sherlock笑着回答，他一定是看到了束踅惊恐的表情，随后又说道，“我只是在开玩笑，这事儿我当然做过。”他站到束踅的身后，像束踅做过的那样让束踅的头向后仰，靠在他的粗羊毛长袍上。束踅轻轻地笑了笑，决定还是闭上眼睛为好。
修士开始就着肥皂沫按摩他的脸颊，修长灵活的手指先是在他脸上画圈，随后摩挲他的下巴，并滑到他的喉咙上，然后轻抚他的上唇和下颌。书学吸了一口气，闻到肥皂的味道、Sherlock羊毛长袍的味道、木材燃烧的烟火味、灯芯草蜡烛的气味以及吊在他们窗前的干薰衣草的淡淡气息。
“别动，”Sherlock低声地说，用两根手指夹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扶稳。束踅突然感觉自己非常不安全，就这样把脖子袒露在一个手执利刃的人面前——这个人不是战友，而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当刀片如羽毛般轻轻地落在他的喉咙口并开始滑动的时候，他的心跳加快了。他吞咽了一下。
“还动，束踅，”耳朵上方不远处传来醇厚的声音，语调低沉，束踅觉得口干舌燥。修士把刀片划过他的喉节，他一动不动，脉搏狂跳。随后是Sherlock清洗刀片的叮当声和溅水声，然后刀片再次轻触他的喉咙。他被Sherlock的手牢牢固定住，钢刃与他的皮肤亲密接触，切断胡须时发出“嗞啦嗞啦”的声音，然后是轻轻搅动水的声音。几根手指牢牢地按在他的嘴唇、颧骨、下颌和额头上，从而把他的头固定在Sherlock的身上。
接着刀片移开了，Sherlock坚实的倚靠也消失了。传来在盆里拧毛巾的滴水声，毛绒绒的湿毛巾覆在他敏感的皮肤上，Sherlock给他擦脸时呼出的气息温暖而又不让人讨厌。
束踅睁开眼睛，正好看进那双深绿色的眼睛里。他的呼吸为之一窒，下身的小兄弟随之昂扬起来。
Sherlock陡然直起身体。
“搞定了，毫发无损。跟我来，束踅，送葬的队伍快要走过去了。最好早点去等着他们大家来。”
束踅抚摸业已光滑的下巴，眨眨眼睛。受伤以后那种冲动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还以为这种生理机能已经跟着腿脚和肩膀一起变得不中用了。而今它再度苏醒，怎不让他激动万分。
Sherlock打开门下楼去了，束踅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困惑不已。
先是他的腿，现在又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