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tra(2/2)
他在被需要的情绪里,才能察觉到这种安全。所以他会为此不惜做很多事;
过去的岁月里,他的确以独属于他自己的方式在他生活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唐沢裕无法否定这一点。
“你会这么想,是我的荣幸,”最后他说,“但是,这并不是必要条件。”
“……不是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才会需要你。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特殊的,不管你怎么做,做什么。你先是你,”他顿了顿,“然后才是我……眼中的你。”
黑泽阵霎时间错开视线。望过来的目光里几乎有某种让他难堪的东西。他说:“我有什么?”
——地球人口有三十亿,他只是三十亿分之一,再平平无奇不过。
唐沢裕想:
可是,我就是为你而来的啊。
一种隐秘的、旷日持久的爱,因绵延的时间过于漫长而演变成一场战争,他走过漫长的拉锯,自己与自己的牵扯对抗,清醒又荒谬,深邃像一枚写在石头上的刻痕。
黑泽阵依然侧着脸。既不看窗外,也不看他,唐沢裕无声地叹息一下,走过去。
轿厢在重力的作用下微微向他倾斜。恍惚中几乎给人一种错觉:
就像一颗交付出去的、自己的心。
“你累了。”他轻的像歌唱一般的语调说,“你会不会累啊?”
黑泽阵一动不动地在座位上,忽然被从上方抱住。那是一个夏季的末尾,高空中裹挟着一种单薄的暖意。他知道他赢了。当他们开始对峙的那一刻,结局早已以一种自我陈述的方式写在终点的里程碑上,他注定是胜利的那个人,代价则变成他的死。
一片模糊与昏暗中——他得到一个吻。
恍如神明的恩赐。
摩天轮继续向上升去,无数朵烟火也升起来。还是他们逛街的那一次,黑泽阵踌躇满志地望向前路,却从唐沢裕口中得到他要走的消息。那一晚的烟火如何,他并没有去看,后来才知道那些烟花其实是唐沢裕特意放的。他错过一次,又补上一次,似乎要用这微不足道的方式弥补那些错过的遗憾的过去,和漫长而无休止的未来。
他即将走向失忆,走向死。又一次轮回结束了,可日后这样的结束还会有很多次。独独这一次他没有给自己故步迷局,世上的所有谜题中,爱,一定是其中最深微、最难解的那一个。
摩天轮升上最高处,唐沢裕蜷在黑泽阵怀中。他似乎只是睡着了。
慢慢地万籁俱寂。光影止息,风声止息,时间在此刻失去度量,虚空中似乎有静默的神佛睁开眼,无声地俯瞰这一对过客。
黑泽阵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轻轻地亲吻了一下他的发顶。
他似乎看不到、听不到。世界离他而去。很久以后,他才看见窗外绽放的烟火声。
-全文完-
全文完。
感谢陪伴。
明天会在这里放完结作话,和大家聊一聊唐沢裕,以及我作为作者在创作这本书时的一些感受。这是我第一本完结的书,敲下全文完三个字的时候居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们的故事,写到这里就可以了,但他们的未来不会结束,在那个故事完结了的世界里,等在前面的一定还会有更多精彩的事,我是这么相信着的。
专栏开了一本免费番外,先休息一个月,之后会不定时掉落一些小片段,当然,还有大饼画了好久的观影体(笑)如果意犹未尽,可以先去那边收藏一下。这本书连载跨度一年半,经历了七次举报(没错又多了一次,就在最近两天),只作为我来说,他就像已经深入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在连载期最常对自己发出的质疑是,你真的能圆的完吗?真的能写得好吗?……我不知道,给出这个答案的权力只握在追读到最后的你们手里,但我确实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柯南、降谷零、唐沢裕,三条主要的人物线;对组织的处理;警校组的生还;乃至赤井、哀、步美、光彦、元太、园子、博士、明美……每个人的命运,我都已经尽己所能地给出了一份最好的答卷。
最后,求一下五星好评,你们的评论能让这本作品被更多的人看见。如果因为评分比例原因只能打四星的,你们的五星我也已经收到啦~
那么,明天见!
===【次日新增:完结感言】===
好,一天过去,现在我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在电脑前,去复盘、总结这本书。
这条作话并不会太长,我们只聊唐沢裕。
如果只用一句话,套用原文来形容他,就是“仿佛一个倒映着无底深渊的万花筒”。他的身上有无数个面,不同的人眼里他可以是不同的形象,但他始终是他。
一切的最开始,在我脑海中的只有一个意象,一个人从一片茫然的空白中睁眼,穿过长长的、闪烁着光的幽深长廊,推开门。
他的身影出现在侦探眼前。
仿佛一个晦涩的隐喻,出生或者新生,这是他第一次走向这个世界,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
和你们的猜测可能大相径庭的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纠结一个问题。
——他是谁?
他不是从一开始就是现在的唐沢裕的,就像石塑的雕像并非在石块中就已具有其形体。他是空白的。可是我知道他在那里。
就像一个雕塑师,我的工作是把他从石块里敲出来。
这就不可避免的要提到我自己的创作模式,在我的脑海里,一个真实的世界是的确存在的。像一个三维的场景建模,无数的小人身处其中,交互、移动、碰撞。我是一只空中的眼睛,一个上帝视角的摄像机,作为那个世界和我们这个世界的中间人,我不是在创作,我只是一个转述者。
但这样的模式问题在于——一个场景结束,故事也就此戛然而止。
我无法让下一个场景自己跳出来,只能一刻不停地在整个世界的上方搜索。这也是这本书在连载的前期经常卡文的原因,每一次我请假,基本上都是两个场景切换的时候。
扯远了,总而言之,那个时候,他像一个世界上走马观花的过客。
没有任何的联系拽着他,就像一只风筝,随时可能离开这里。行动有余,动力不足。我不知道他发自内心的想要什么。
最初在美术馆,他的确调度民众、救了人,但归根结底,那是一个外界的危机所致。自身的能力和品性,让他会在危机面前作出反应,可当他一个人待着,没有任何干扰时,他也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不会去窗边眺望,也不会拿一支玫瑰来随意修剪。
我看着他沉睡在医院里,那时的念头是:你在想什么呢?
我无法触碰他、影响他。他真正地生活在一个我所望尘莫及的世界里。但我知道他的身上一定有隐藏的部分,是什么让他在危在旦夕的展厅拆弹?是什么让他从美术馆的高塔上一跃而下?我必须把这个动机给挖出来,这是我作为一个转述者的义务。
当他从病床醒来,看到钱包里的合照,那一刻,好像有一束光亮击中了我。冥冥之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我霎时间意识到,他是愤怒的。
这是他所展露出来的,第一个另一面。
于是,故事继续。
他继续在这个世界的舞台上行走。易容,从酒吧回来,赶往公园。这是基于初始设定而衍生的发展,他从空白中醒来时,一个标签就已经和他相关联——酒厂boss;但这个时候,我还无法真正的将这个标签和他的行动联系起来。直到在医院里,他收到那条简讯;琴酒一枪擦过赤井秀一颧骨;一种内在的动力,开始驱使着这个故事自我生长,发出新芽。那段时间我写的从没有这么顺畅过,最快的一次写C5S11终局,一天整整更新了1w5。甚至于整本书的创作中,最流畅、最不卡文、最文思泉涌的时刻,都集中于那段剧情里了。
但不够。还不够。
直到某一个晚上,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凌晨3点,我在梦里第一次见到那个世界。喧嚣的城市,阴影中的小巷,一支别在高处墙缝中的玫瑰——他收回手,轻轻地,仰头望向我,微笑。
我瞬间从梦里醒了。
半梦半醒的脑子里一个咯噔,那时候我想:
天啊,人物活了。
见鬼,人物活了。
前面这句话当然好理解,但为什么第二个想法是见鬼?一个一直雕凿的塑像有了灵魂,这难道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吗?
是,但也有利有弊,因为接下来他开始跟我抢笔了。
最经常出现的一种情景是,早已构思好的情节,临到头全部推翻。这里我要点名批评case8末尾,本来要写的是,唐沢裕如约去了电影院。那时候琴酒在位置上等他,他们肩并肩看完了一场电影,谁也没有说话,离开时他在
但唐沢裕:“我想回去了。”
我:“……”
我:“…………”
好好好,回家回家。
我败下阵来,于是就有了那架直升机,那个在黄昏里,列车顶端的拥抱。虽然原来写好的五千字全废了,但我看着那一刻的场景,我想,他是高兴的。
之后更是漫长痛苦的相互折磨,只要是他的意愿。哪怕有一点与剧情相悖,我就得推翻原来的安排重来。而这推翻不仅是单纯的推翻——还有无数伏笔要圆,无数剧情要接续。你们看到的那些首尾呼应的伏笔,都是在埋下时就想好了对应的剧情,但其中一半以上,都在写到那里时全部改掉了。
我明明是有大纲的,却活得像一个每天裸更的人。
他在前面搞事,我跟在后面缝缝补补。
对于一个一百万字体量的剧情流,这听上去就像痴人说梦,但完结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做到了。不但按照他的意愿把剧情演完,且环环相扣,一气呵成得就像原本的样子。
又或许,那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我作为一只不合格的摄像机反而在其中画蛇添足。无论如何,经过了相当漫长的相互较劲,这本书终于完结了。
难写吗?难写。
快乐吗?快乐。
这种快乐和拼乐高有一种微妙的相似,亲眼见证一个五彩纷呈的世界从笔下淌出来。起初摄像机只围绕他,唐沢裕,然后地图延展,视野开阔,摄像机的越架越高,我看到无数围绕着他的人。
无边无际的远方,无边无际的旷野,这里真正是一个世界。
之前我说,整本书的谜团在case11就已经结束了,最后一卷,是一个送给他的礼物。但其实这种说法存在偏颇,这其实是一个双向的谜。
他在最后允许我将一切公布出来:
首先,这本书的核心如其名,是唐沢裕在忽悠漫画观众。
其次,是我的创作模式,我是一架飘在空中的摄像机。
——那么,假如他的世界里真的有这么一架摄像机存在,他难道真的希望把自己的思想、情绪、前因后果,一应事项全都事无巨细地展示在镜头下吗?
他不会。
所以,正义逆反中,忽悠的对象已经变了,我不说是谁。其实在文中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暗示。柯南最后忽悠漫画,靠的是红黑双线都成立的说辞,对于我们这些读者来说,这也是一种隐射。你相信这些呈现在眼前的东西也可以。去深挖背后的真相也行,这一切都是不可证伪的。
究竟是真实发生的事,还是呈现在小说读者面前的又一场剧本?
答案不得而知,我只能给出我的感受。当我敲下全文完的一瞬间,感受到的是剧院的舞台上,演员列队鞠躬谢幕,而他正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双手分别拉着两边的深红帷幕。当镜头对准他,他冲我诡秘地笑了笑。
唰的一声,大幕阖拢,一地寂静。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难写吗?难写。
创作的过程折磨吗?折磨。
下次还要继续写吗?还要。
落幕时分,一只兢兢业业的摄像头将要奔赴它的下一个世界,读者也将翻开下一本书。而在以后的书页中,我希望翻开的扉页里,有一本,能继续写着我的名字。
山海不改,后会有期。期待下一本再相见。
鞠躬!
光度水文
2023.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