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掀桌(7.4k)(2/2)
“我非卓东来,苍狼亦非司马超群。”
狄飞惊语气淡然,眼底却翻涌着戏迷的不平,
“记忆中的他,被护在象牙塔里成了吉祥物,空有苗王之名与盖世武功,无有建功之实。”学完屠龙技结果发现世上无龙可屠,“此番佛劫,我要他知战、知险,更要他知如何立足。”
平心而论,相较于俏如来对小弟的“保护”,荻花题叶至少为苍狼提供了英雄用武之地。
修罗帝王当沙包,暗盟剑手来磨刀,几度硬战的苍越孤鸣磨砺爪牙,战斗经验已然不逊色千雪孤鸣多少。
将来得到缺舟大礼包后想必更是未来可期,宝典修习之高度可以与竞日孤鸣相争锋,更甚者企及撼天阙之境界也非不能。
“说得冠冕堂皇。”皇甫霜刃踏前一步,目光灼灼,“你不过是把众人视作抹杀身为戏迷之不平的工具,循规蹈矩走剧本罢了——直至佛劫为止,你真正改变了什么吗?是不愿,还是不能?”
“掌握剧本不是能活得更加轻松。”狄飞惊面不见惭色。
“庸夫依循台本按部就班,智者书写戏折搅动风云。”针锋相对的皇甫霜刃合理怀疑。
怀疑荻花题叶是在害怕失去先知先觉的优势后,无法再保持超然态度与智者风范。
自卑于无剧本寸步难行,又自大到以为能掌控一切,这是部分主角的通病。
“乱局易起,要在乱中保得住想保之人,而非替他人做嫁衣,需资本,更需时机。”否则身为后来者的乱源只会率先被各方排挤下桌,享受一把boss级待遇。
对于荻花题叶的辩驳,皇甫霜刃虽然认为却有道理,但依旧口风不松,字字句句直插肺管——
“比起人心易变难测,你更愿意相信既定剧本带来的安全感是么?那么雪呢?”按着命定的轨道,花从不会是雪的第一选项,“你又知晓,倘若风全开醉生梦死一人杀上月凝湾的时候雪在场,她又会做下怎样的抉择呢?”
说着,皇甫霜刃手腕翻转,剑气在半空凝成光幕,远鸣幽谷里钟声一扩,竟是将风花雪月四人一道圈入幻境,亲历追剧画面——
意识世界,重回过往的情景,任飘渺再战宫本总司,剑锋交错,卷动风走云疾。
绝代的剑者,睥睨的风采,重现昔日不可一世之战!
剑十一再会一剑无悔,极端剑气,不悔峰再受摧折,崩塌倾落,满目疮痍。
一时间,任飘渺、宫本总司双双受伤各自震撼,溃堤势态动荡嶙峋山体几无立锥之地。
宿敌双智所处寸土同受波及。
触目乱石崩云犹原神色稳然,却见温皇脚下突然一空,悠然转身目视赤羽信之介,似在临行告别。
跟着整个人万分淡定地仰身后倒,落入另一空间……
飘然双足再一沾地,映入眼帘的便是绝峰高耸入云,顶上青苔斑斑,丛簇杂花生树,历久弥新的山体巍巍然便如地标丰碑。
阔别气象照眼,温皇心下一动,看向山脚石碣,喃喃出声:“天允山·天下风云碑。”
话音未落,背后忽听得一人接口道——“命运的分歧点。”一般无二的容颜宛若对镜自照,那是神蛊温皇惯用的处事姿态。
“宿敌之后,是自己吗?”温皇不用转身,便能料想背后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大智慧仍是了无新意。”
喟叹未已,又闻一声轻唤伴着轱辘轮响——“主人!”
熟悉语声入耳,温皇身形一顿,余光扫处,一条紫衫雪肤,纤腰削肩的单薄人影推着轮椅进入视线。
那是哪怕神蛊温皇筋脉尽断,依旧不离不弃的凤蝶。
水蓝长服文士打扮,羽扇纶巾俊雅风流的毒邪嘴角带着惯常的暧昧弧度:“在这个地方,你伤了凤蝶。”
“嗯?刺探人心的怪物,想试探怪物的人心吗?”
话题涉及凤蝶,破天荒的,温皇感到眼前人熟悉的笑容是如此刺眼,周身首现光点散离,显见起伏心境。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真是令人不悦。”
“一切,都是为了竞逐快感,一切,都是为了追求极限的突破。”
浑似不觉冒犯的毒邪依旧言笑晏晏。
“剑十之后,是剑十一,剑十一之后呢?”
疑问掷定,毒邪手中羽扇轻甩,同化一袭白衣分神,银发束冠靛纹风氅的秋水浮萍手持无双现身此间。
“你总能超越自己,即便付出任何代价。”精准而确切的判断作下,秋水浮萍一剑就往凤蝶左胸刺去,势要斩断牵绊。
一无所觉的凤蝶不闪不避,是始料未及,更是全然信任。
危急间,但闻数声铮鏦,是神蛊温皇幻化出任飘渺阻挡。
“就算知晓是幻境,但是你,仍有牵挂。”一字一顿的毒邪语声轻慢倒似智珠在握,“这样的你,战胜得了过去的你吗?”
“作为高手的身份,败给过去的自己,那真是可笑了!”从来使人讶异的温皇思路清晰,一点不为带偏节奏。
“唉!”毒邪叹了口气,开始质疑对面人品,“讲出这样的话,还是以诚待人的温皇吗?”
天允山,命运的转折点,神蛊温皇再会昔日自我——
旁观者清的神蛊温皇从容点评道:“斗智斗武,在意识中化出具象兵器,你们花费了最多的心力来阻止我,对吧?那要阻止我,你们还要付出更多的心力。”
“嗯?”
毒邪闻此,眸中惊影一现,随即便听得淡漠一语彻寒三秋——
“若否,我就将你们的意识……”似瞑非瞑的眼眸微睁,是冷冷吐字的神蛊温皇。
话未说完,任飘渺截口一句划开战局:“在此消灭!”
两口一般无二的剑交锋一处,飘渺剑法对上飘渺剑法,相同的招式,相同的意境,却有微妙的差异呈现……
招招凶险的短兵搏杀直看得一旁凤蝶心惊肉跳——“主人,快住手!快住手啊!”
“你又能如何对抗自己?”毒邪眸光直刺温皇,“你以为,凤蝶希望的结果是怎样?”
环生险象浑不盈心的神蛊温皇一派宠辱偕忘:“不过是幻象,这心魔,困得了谁?”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是心知肚明,还是避而不答?”毒邪拒绝模棱两可的答案。
“神蛊温皇一向以诚待人。”温皇摇了摇羽扇。
“天允山上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毒邪问。
“嗯?”温皇空着的手掌忍不住攥紧了些,脑中回忆纷至沓来。
从旁煽风点火的毒邪轻声提醒道:“那一掌,释放了三途蛊,改变了你与凤蝶的关系。”
就在此时,若有心还无意,温皇总觉得一股被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略一转眸,不意对上一双刻板无光的眼,是轮椅上的他我静静投来视线——
‘嗯?怎会?’温皇蹙眉,心神微分,任飘渺便即轻创而退。
战局见红无双染血,凤蝶连忙看向轮椅上的人,切切请求出声:“主人!你快阻止他们啊!主人!你怎会……”一声怔然梦回过往,是历历纷飞的记忆残片,“变成这样!
‘凤蝶!’
恍惚间,庄周梦蝶倒似易地而处的温皇只觉此时躺在轮椅上的真是自己,清醒的感受到半瘫时的无力。
他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
当此之际,复闻凤蝶口吻一转,染上哭腔——
“你为什么……要伤害我!”这是在质问温皇在天允山上绝情断念的一掌。
更是温皇心底最害怕看到的画面。
一问惊心,回过神来的温皇身形晃动,已是十分失态:“啊?!”
“想到什么了?”毒邪又问。
“哈,在吾一生中遭遇过许多对手,但唯有你大智慧,是第一个真正惹怒神蛊温皇的人!”惯以轻笑掩饰内心的温皇语气慢慢,压抑潜藏怒火。
“玩弄人心,这是你擅长的手段,你早就察觉,你是怎样地痛恨自己。”全然不觉危机将临的毒邪依旧不紧不慢地摇扇,自说自话、
同样自说自话的还有温皇,一字一顿做下最后通牒:“不如让你们碎尸万段,尸骨无存吧!”
这面神蛊温皇尚未动作,那厢荻花题叶已然落实到位。
概因光幕里,眼看月凝湾的风吹得正紧。
风逍遥的刀,狠狠刺入玲珑雪霏肋下,血花溅在他惊愕的脸上,她却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强行吻了下去,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蔓延——那是能解醉生梦死的百酒丹。
清冷幽然的女声碎在寒风中,牵动回忆的画面与现实重叠——
“风逐雪行,雪融风中,这是多难得的一幕。如果一开始的风花雪月只有三个人甚至两个人,我们还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还记得那年梅花林中,玲珑雪霏望着风逍遥背影低声叹问。
对此,风中捉刀的答案坚定而有力。
“你讲得对,这原本就不是我的故事,但是我回来,就是要结束这个故事。”
收回思绪的玲珑雪霏努力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
“风,你讲错了,这是你的故事。但是……要由我结束。”话未说完,玲珑雪霏身形一软就要向后倒去。
彼时的风逍遥摇头,忙不迭抱住她踉跄欲倒的身躯,嘶吼着唤赤羽——
“我带你去找大夫……我带你去找大夫。赤羽先生,救她……”
然而赤羽的摇头,像最后一片落雪,压垮了所有希冀。
“啊……”风逍遥身形剧震。
“风逐雪行,雪融风中,为什么,你总是听不懂我的暗示?”
躺在风逍遥怀中的玲珑雪霏试着伸手想最后再摸摸他的面颊,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渐渐暗淡下来……
画面定格在荻花题叶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持握拂尘的五指攥紧发白,垂下眸去的他一语不发更似山雨前奏。
同样陷入沉默还有场外原本无关的风雪月三人。
“看到了?”大智慧的声音带着嘲讽,“比起人心无算更愿意剧本信息的你又怎么知晓,现今的花不是风雪py的……”一环!
尾音二字消声在幻境崩解瞬间——
地门·无垢之间
四壁凝结着泛着幽蓝的玄冰,冰纹如佛偈流转,每一道纹路里都嵌着细碎的思能光粒。
中央悬浮的一团半透明“脑花”,兀自散发着冷冽光晕。
那是大智慧本体,如今正剧烈搏动,表面流转光影明灭不定,仿佛承受着巨大冲击。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冰晶气息,混着佛力特有的肃穆,却因骤然暴涨的剑气变得躁动不安。
随着一声剧动,大智慧脑海深处一道紫衣身影豁地睁开双眼,跟着伸手一握,握住近在咫尺的佛顶冥塔。
指腹贴合塔身上的梵文关窍,剑气顺着纹路渗入,斗然中断了其原本提炼佛力阻绝思能的功效——
大智慧本体原本还算稳定的蓝光骤然扭曲,化作刺目的红光,如同被病毒入侵的警示,脑中数据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复刻、窃取,顺着他的指尖传入佛顶云端。
怒由心起的皇甫霜刃果断选择物理掀桌,周身剑气暴涨,将插在四肢百骸的冰柱针管尽数震碎,冰晶碎屑在剑气中化作齑粉。
剑气纵横间,将玄冰穹顶撑开蛛网般的缝隙,迫使大智慧不得已转移数据。
一时间佛顶冥塔的光晕愈发妖异。
而意识之境尚未平息的怒火,正透过这具躯体,化作拆家般的狂猛剑意,席卷整个无垢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