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5章 大坑(1/2)
1991年2月10日,腊月二十六,共和国的京城。
这一天是本月的第二个周末。
还别看北风裹着冰碴子横扫街巷,但依然阻挡不了的一些人临近年底想要出来好好玩玩,放松放松的热情,特别是一些有孩子的父母。
只是在京城游乐园的人潮里,最响亮的却不是孩子的欢叫,而是在门口售票处窗口前,大人们此起彼伏的抱怨。
“哎哟喂,怎么光门票就这么贵啊!”
正在京城游乐园门口排队队列里的一个普通的年轻工人和他的女朋友,一下子就从幸福的期待中,被迫回到残酷的现实中。
因为他们是头一次来这里游玩,刚刚看清窗口上贴的票价。
结果他们都惊讶的发现,在这里买一张各种游乐项目的通票,居然要二十元,两个人就要花四十元。
哪怕只买游览的门票也要八元。
如果他们要再吃点饭,买点零食和小物件什么的。
那口袋里的钞票岂不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全都飞走了?
要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工资才差不多一百五十块。
玩儿上这么一次,就要花掉他们一个人大半拉月的收入,怎么可能不心疼?
所以他们的抱怨,也并非个例。
实际上,他们身前身后一起排队的那些人,不但没人觉得小伙子是小气,反而还产生了大量的共鸣。
“可不,就这一张票的价钱,都够半扇子排骨的了!真够黑的了。”
一个穿军绿色军大衣的汉子带着自己的孩子,排在他们后面,也是心疼得直咧嘴,就仿佛看见游乐园的职工把他的半扇子排骨当面炖了吃了似得。
甚至就连他后面一家三口的爹也跟着叹气,声音里满是无奈,“门口贵也就算了。关键是里面的东西也贵。就说这棉花糖,忒坑了,别的公园都三毛,这儿敢卖一块!一小团糖丝就要一块钱。我就没听说过这个价儿!”
然而尽管抱怨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却没半个人真的转身离开。
虽然有人一边嘟囔“半个月工资快没了”,或者是有人嗔怪“这趟太亏了,下次再也不来了”,但排队来到花钱的地方了,该掏钱的时候还是不含糊的。
手里拿到票后,人们也是着急忙慌赶紧往游乐园里走,唯恐迟了一分钟,就少享受了一分钟的快乐。
不为别的,就因为京城游乐园无论是游乐场运营模式及游乐设施在当下是属于全国独一份的天花板存在。
总面积40万平方米的游乐园全部仿照日本游乐场的模式建立,首批共19项世界先进水平的大型游乐设施全部是进口而来。
比如说,高达62米、转轮直径为47.4米的摩天轮是当时亚洲最高的摩天轮,有人甚至形容说“坐上去就好像可以看到半个京城”。
再比如说,时速高达80公里的超级过山车,当时被称作“螺旋滑行车”。
游乐园里还有国内首台空中单轨列车以及旋转木马、激流勇进、飞碟、快乐杯、吃惊房屋等新鲜玩意儿。
而早已风靡日本等多个国家的动物造型充气弹跳屋也是在这里首次对国内的孩子们亮相。
孩子们可以光着脚,在软绵绵、有弹力的鸭子屋中自由跳跃而不必担心磕碰。
说白了,大多数的家庭都是为了孩子来的。
现在的孩子都是独苗,而且相互之间也会攀比。
对于京城孩子们来说,到这样的京城游乐园玩一趟,俨然成为跟同伴炫耀的“资本”。
别人家的孩子来了,自己的家的当然也不能委屈了,总得见识见识。
更别说,对许多家庭的孩子来说,也都是不知缠磨了多少回,才让父母松口的。
他们盼这趟游乐园都是盼了小半年,有些还是期末拼命考出了好分数,和父母兑换的奖励。
眼瞅着寒假都快过完了,作为爹妈来讲,总不能真的打道回府,扫了孩子的兴。
所以这泼天的寒气,和要命的票价,根本就没拦住攒动的人潮。
到底有多火,你就看那售票处的窗口前排了多长的队伍就知道了。
排队人紧密相连,从大门口一直蜿蜒到街边的冰泥路上。
人人裹着臃肿的棉袄棉裤,围巾把半张脸埋进衣领,只露出一双双被热气熏得发亮的眼睛。
裹着厚厚棉猴儿的孩子们或被大人揣在怀里,或是和爸妈拉着手,也有些挑了点,不安分的扒着大人的肩膀抻脖子往园子里望。
反正多数人嘴里叽叽喳喳的喊声盖过了风声。
“爸,一会儿我要坐过山车!”
“妈,咱们想去玩碰碰车,我要开碰碰车!”
别的不说,就冲这份排了大半天队才能买到票的辛苦劲儿来说,谁又舍得轻易离开呢?
要是一脚踏进园子里,则更会看到另一番热气腾腾的光景。
过山车的轨道在铅灰色的冻云下划出凌厉弧线,等候区的铁栏杆被挤得水泄不通,大人孩子摩肩接踵,呼出的白气聚成一片薄薄的雾霭,飘在半空久久不散。
空中自行车的队伍拐了三道弯,家长们搓着手、跺着脚取暖,嘴上却耐着性子哄孩子,“快了快了,再等一根烟的功夫就能坐了。”
碰碰车场地的围栏外里三层外三层,金属碰撞的哐当声、孩子的尖叫声、大人的叫好声混在一起,热闹得能把寒风都撞碎。
穿蓝布工装的工作人员,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检票员的手套早被汗水浸得发潮,手里的检票钳开合得飞快,胳膊酸得抬不起来,额角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刚流到下巴就被冷风冻得发僵。
卖零嘴儿和饮料的姑娘扯着嗓子吆喝着,声音都劈了岔,商亭旁边的垃圾桶堆成了小山,光看食品包装纸就知道这儿的东西不愁卖。
还有维持秩序的师傅专门攥着扩音喇叭,在人群里来回穿梭,棉帽子的帽檐掀在脑后,额头上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在脖子里汇成一道凉丝丝的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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