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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坟头如同星辰密布, 拱立在这座陵寝周围。
南广和啧了一声,朝叶慕辰笑言道:“你那位好外甥, 怕是恨毒了我们南氏。”
陵墓前以上古文字,云气缭绕地雕琢着南氏的名姓,凤凰图腾横穿整座陵山。自他们脚下所站的位置看过去, 这座陵墓门恰是凤首。高昂的凤凰头顶上以叶片为翎羽, 口中所含的丹红色珠子在岁月中历久弥新,仍然散发出沉沉的香气。
叶慕辰垂眸,手中抱着采薇渐渐凉却的尸身, 淡淡地道:“他既不该姓叶, 也不会入南氏陵墓。他心中所恨的,是大隋。”
南广和笑了笑。“是啊, 你我的大隋。”
“是殿下的大隋朝”叶慕辰抬眸看了他一眼, 难得地, 笑了。眼眸中藏着很深的星光,隐约在跳跃。“当年若不是殿下你下凡,在凡间哄臣立国, 臣也做不得这隋元两朝的帝君。”
“那也是你做南冥那一世, 太苦了呵”南广和叹息,手轻抚陵墓门上凤翎。“阿郎你那时候, 总叫人欺负。孤下界后一无所有,连法力都暂时封住, 要想与你在凡间苟活一世,便只能揭竿而起,学那些乱世中人,搏一方立身之地。”
所以他那时哄南冥,借那王姓富商的资财,于南赡部洲起兵。当地世家联合南氏祖庭一道,极力打压他们。
还是凤华的南广和使出全身解数,一身白衣,登上高坛做法。在南冥扯起大隋国号招兵买马的那日,高坛上风云聚会,狂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整座西京城上空黑云压顶。
凤华就在那时掀开了黑空,口中暴喝道,凤翔九天,天佑我大隋
一只金色的凤凰于黑云中突围而出,尖利的一声凤啼,撕裂万古长夜。黑云层叠翻作金色祥云,在狂风中有遮天蔽日的英姿,凤凰羽翼轻垂,羽翼上的翎毛一丝一缕尽皆宛然分明。
世人瞧见了凤凰,战栗不能言。
天空中那只凤凰七彩华羽,随风扇动丝丝缕缕如檀麝之香,经年弥月不散。
“西京城百姓,其实一直私下里都将这座城,叫做凤城。”叶慕辰想起这节,也忍不住笑。“殿下你那时候实在是居然学会了骗人。”
南广和笑得眸光中泛起水气,潋滟如波。“那怎地叫做骗人分明是世人见到了凤凰,便以为孤是名女子,是注定要与你这位大隋开国帝君做元后的人。”
凤华那时白衣墨发,以南冥枕边人身份自居,况且他又生的雌雄莫辨。于下界凡人而言,即便凤华只保留了上界天君时的二三分长相,也是美的惊心动魄。
无人敢信他是男子。
他也从不解释。最后甚至为南冥换上了女裙钗,三缕梳头,两截穿衣,深居于宫中珠帘后。便连帝后祭天时,他亦藏于幕离后,视线不与世人接触。
“殿下,你那时候,是不是一直觉得委屈”叶慕辰放下采薇尸身,小心翼翼地问他。“臣那时并不知道你的真身,甚至从不知晓你原本当真是凤凰。”
“不委屈啊”南广和笑。“孤将一切事务都推给了你,每日只需要等你回来报讯,清闲的很。”
叶慕辰默了默。他想说,不,殿下你绝代风华,从前在天界亦只见你在三千夜色苍穹中翱翔,历来只有你垂眸俯视众生的份,高傲如你,又怎肯以女装示人
可是最后叶慕辰垂下眸光,一个字都没提。他沉默地挖掘新坟,将采薇挨着大隋朝帝王陵墓的方向葬了下去。
黑色长刀掘起一块块泥土,黄土掩埋了尸骸。连一具棺木都无。
“凡人死后,魂灵重新进入轮回。留下的肉身腐烂成泥,有棺木只会阻挡她轮回。”南广和与叶慕辰解释道,怕他心里头不舒服。“陵寝中你我肉身曾躺过三百余年,若不是南氏子孙在后来的近百年中不断来此汲取凤血,以化生为后代子孙,你我怕是还得在轮回井口徘徊更久。”
叶慕辰迎向他的目光,动了动唇,千万言辞最后都化作了一声低沉的安慰。“臣明白的,臣从没质疑过殿下的决定。”
“是呵,无论孤说什么,你都信。你都遵从。”南广和与他并肩立在新修葺的荒冢前,草木窸窣声中南广和的语声极轻。“你在轮回井口徘徊的时候,孤就在你身后,可是你瞧不见。三百年地府幽冥路,叶慕辰你那时候每一次转身,孤都在。”
抚摸荒冢的手抖了一下。
叶慕辰倏然转身,眸中星光大盛。这座荒山中仿若有彩霞经过,一霎时天空布满七彩光,明丽地洒满每一寸草木。
两人站在这漫天霞光中,叶慕辰突兀地捉住南广和的手腕,沉声道:“臣于南冥的那一世,殿下你不是仙人下凡吗你怎会在地府幽冥路徘徊”
“原来你不知道吗”南广和玉雪一般的手腕叫他捉住,瞬间留下了一抹红印。他扬起头,朝叶慕辰笑得璀璨生辉。“孤在你死后,伴你一同死了。孤以真身下界,与你同葬在此处皇陵。”
“殿下你是凤凰啊你怎么会死”叶慕辰失语,嘴皮子抖的厉害,如同口中含了一支燃烧的火炬。“难道殿下你于大隋末年的第二世,也是真身死亡吗”
“是啊,都是真身死亡。死的时候很疼啊”南广和轻轻扭动手腕,于一圈红印勒痕中越发衬的他宛如一个玉雪雕就的人。
他笑得轻快,一波三折的丹凤眼中亦盛满星光。只是与叶慕辰不同,叶慕辰眸中的光是暗夜星辰,是荒山明霞,而南广和眼底却是视天下如众生子民的星辰故乡。
是一方天地星子诞生的地方。
有温暖。
很混沌。
“你下界为人两世,孤亦陪你两世。与你生同衾枕,死同穴葬。”南广和凝视叶慕辰眼神中的星光,含笑道:“既许你三世,便是三世。孤若不死去,如何算的上三世夫妇之约”
叶慕辰颤抖不能言,全身抖的厉害,莫名有一种不能诉说的恐慌。
哐啷一声
叶慕辰扔下长刀,一把抱住南广和,将头埋在南广和白衣肩头,目中滚滚有热泪涌出。“殿下,你从未告诉过臣,那时候你有多疼。”
“有多疼呵”南广和轻拍叶慕辰的背,呵出一口气来,微带惘然道:“总及不上你当日里,魂飞魄散的那种疼。”
也比不上你灭了所有荣光,一个人于下界凡尘艰难苟活时以棺材钉割破脸颊的,那种疼。
南广和很想笑,或与叶慕辰一道哭。
可是他想,最终他与叶慕辰终有一别,也许到那时候,叶慕辰会更疼。
所以最后他只是叹息了一声,轻轻地掰开叶慕辰的手,就着两人相拥的姿势亲吻了叶慕辰的嘴角。一口口地轻啄。
“叶慕辰,叶慕辰呵”他一遍遍唤他的名。
两人于荒冢陵墓前热吻。草丛中伏卧着一道残碎成三截的华表,华表上龙腾凤翔,有仙家符咒。金光缭绕的陵墓门前,有昔日叶慕辰一字字以鲜血描摹出的字句。
在一百多年前,大元朝帝君叶慕辰以掌中鲜血,一笔一划地描摹出广和的名,以一种并肩交颈的姿势,与叶慕辰的名字交相辉映。陵墓上写着叶氏子叶慕辰,今愿以鲜血为契,永世为南氏广和之仆从。愿殿下承此善因,获福无量,永世享安康喜乐
他到底没敢写夫妇盟约,只刻画了百余年前大隋亡国前的血契字句。
在他心底,殿下是那高高在上的帝君,他永远是殿下的臣。
“殿下”叶慕辰热吻中夹杂着泪,双手不住颤抖,他甚至含不住殿下那两片嫣红的唇瓣,声音沙哑的厉害。
在遥远的北川极地,苏文羡立在一户圆顶白房子面前,踟蹰不能前行。
那户人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