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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三千世界,皆是蜉蝣。”
南广和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外面世界落了雨水,不是高树上那坛陈酿洒在面上,而是他哭了。
“走吧”崖涘单手虚抱着他,牢牢将人护在胸前,一径往长生殿廊后深处探去。
九曲十八弯的回廊,昔日廊下皆是精巧的灯笼,每一盏灯笼皆是一位得宠妃子的名姓。每一盏灯,都出自大隋朝宫妃的手。如今这些精巧灯笼烧了大半,还有一些打翻了落在地上,混杂鲜血与杂物,零落成泥碾作尘。
穿过焦黑的走廊深处的暗影,在长生殿外的几尊青铜侍女塑像下,两人见到一具头朝下卧着的尸首,散发着刺鼻的桐油与焦臭味。
那人生前不知被烈焰焚烧了多久,早已没了呼吸。头发俱烧没了,皮肉翻卷,连五官都找不出。左手胳膊上有一颗红色肉痣,痣上三根长长的汗毛,往日里总是肆意地迎风招摇,如今蔫巴巴地烧的只剩下了一点残根。身侧一把孤伶伶的青锋长剑,正是昔日父皇贴身佩戴的。
事已至此,南广和反倒出奇的冷静。
“孤不信”他仰头看着崖涘的脸,强做镇定道:“光凭左臂这颗痣和这把剑,难道就能证明这人是我父皇可笑简直可笑之极”
只是声音颤抖,泄露了他的惶恐。
南广和极力盼着崖涘能反驳他,所以越说越快,越说越大声。“孤不信父皇贴身有十名金吾卫保护,怎么可能没逃出去那些金吾卫难道是死的吗怎么可能让父皇一个人,一个人孤伶伶地,死的这样凄惨”
崖涘叹息,将他牢牢抱在怀里,一言不发。没有点明那浇灌在尸身上的桐油,原是一触即燃,大罗金仙也来不及救。何况沿途尸首里他已见到了六具属于金吾卫的。那些人不是不护住,而是真的,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南广和颠三倒四地一遍遍说着“我不信”,也不知道说给谁听,说到最后,始终听不见那人一个字的反驳。他终于恼怒,恶狠狠地一把推开他。“你滚滚回你的九嶷山滚回你的山门若不是你,孤也不至于这样孤伶伶的,顶着一个可笑的封号苟且偷生了十六年崖涘,孤恨你”
崖涘怔怔地看着他,良久,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转头不忍道:“凤凰儿,你别这样““你滚”南广和颤抖着在那具尸体前跪下去,将那具尸体牢牢抱在怀中,双目赤红,如一头失去了所有的孤狼,喃喃恨道,“天意,难道这就是天意吗孤不信孤不信孤不信”
崖涘几次伸手要来牵他,都被他狠狠躲开。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打个ca天宫故事,详见第三卷。非常非常仙仙气飘飘,帝君们的爱恨情仇。
第58章 赴死
崖涘再次叹了口气。自幼出身于九嶷山中, 人情世故什么的,他从来不懂。但是眼前这人是他发誓要毕生守护的殿下,他不得不搜肠刮肚, 想找几句话来安慰发了狂的南广和。半晌, 他左手握拳凑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极轻极小声地劝道:“大隋,国祚三百年, 神降而致天罚。天命如此,凤凰儿,这不是你的错。”
南广和没理他。
崖涘简直被他逼的黔驴技穷。到最后他甚至已经听见了独属于叶慕辰那厮的脚步声。一声声, 沉沉的, 如踏在人的心上。
“殿下,快走那人来了”崖涘弯腰一把捞起南广和,试图将他与那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分离开。南广和却拼死挣扎, 月白色纱衣早已沾染了许多泥土与血迹, 小脸哭的狼狈不堪。崖涘猛然一低头看清了怀中那个少年的眉眼,不由得一怔。
“殿下”崖涘不觉喃喃叹息。“凤凰儿帝君啊早知如此, 你这又是何苦”
南广和其实也听清了那人一步步近前的脚步声。那人身后, 还有刀兵滴血的三千铁甲军。一步步, 如猛虎指爪扣在柔软的咽喉,令他不可抑地想起了长生殿外的宫妃尸首,洒满斑驳血迹的残碎的写满昔日荣宠的灯笼, 一队队明火执仗冲进父皇禁宫杀人劫财的铁甲军, 那么那么多的往事那么那么多的,不堪回首。
仙阁耸动麾下叛军杀光了大隋皇宫所有的活人, 独留下他,还妄想得到他的骨他的血。可惜了, 仙阁那些所谓修仙者至今都不知道,他不是韶华长公主,而是大隋朝唯一的皇子,南广和殿下。
他原本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五年幽锁时光,磨灭了他曾经的少年意气。为了父皇家国与大隋朝他的子民,他原已做好了只身入阁将自个儿当作贡品献祭的准备,但是叶慕辰不许那位手掌天下刀兵的叶侯,天生罗刹命的小叶将军不许他自甘下贱,硬生生闯入宫中,要带他走,要与他成婚。
电光火石间,十六岁的少年南广和想起了许多往事,却又似乎心间空荡荡如一轮雪月,在三十三天外映着广阔无边的浩瀚星际,月照白雪,雪映射着月华。这一场无涯的生啊,于他而言竟似乎隐隐与记忆中那不可辨的万年前的往昔逐渐交织重叠。如一张细密的网,他陷入其中,挣扎上万年不得脱。
叶慕辰,对不起这凡尘俗世的一生呵,太短了,短的他满目仓惶来不及回头。
南广和想,或许他死了,便一切都好了。仙阁不会再冲出皇城外,肆意虐杀凡人。大隋的城池,于那些修仙者而言,弹指间便可灰飞烟灭。他耳边仿佛响起成千上万的子民们的哀嚎,妇孺们跌倒在血与泥中,孩童孤独地坐在父母尸首旁放声啼哭。偌大的大隋朝,倘若他不死,便注定会与当年的有羊国一般,遍地焦土无人幸免。
生,或者死,他作为大隋朝最后一任皇族子嗣,早已没了选择权。国亡了,那么,他便以身殉国吧至少还能救下那些无辜的凡人们。这里是他的国,是他的天下,是他的黎民苍生。
如此,叶慕辰亦能名正言顺地即位,坐北朝南,成为帝国第一尊位上的人。他和父皇,集南氏皇族三百余年未竞的事业,或许叶慕辰会做的更好。
南广和最后甚至想,他或许是太过懦弱了些,如女儿般娇养在深宫的一十六年,不仅磨灭了他的少年意气,亦令他裹足不前,丧失了当年那股无知无畏的勇气。
好累,他想,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的任性了便这样吧,这一场无涯的凡人之生,他只能够,向死而生。
叶慕辰,你这五年来的朝夕陪伴,隐于娑婆沙华林中不言不语的窥视,你既不言不语,孤便当作,这一切都不知晓。
叶慕辰,孤以这一身南氏凤凰真血,还你自由身
南广和忽然抬起头,眨眼,扬起纤细的脖颈,冲国师大人露出苍白一笑。“崖涘,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大隋朝三百年不过在你师门掐指一算间。那么今夜南广和便劳烦国师大人卜算一下,今夜孤是生,是死”
南广和那一笑,绝美奢华。如珠如玉。细雪般细碎的娑婆沙华尽皆开在他十六年的眉眼间。一瞬间天地皆静,西南边陲仿若天空烧起了火,流火璀璨令人不可睁目逼视。
清凌凌的,一片白。
于大隋深宫荒凉的断壁残垣下,漫天雪花突如其来,飘飘洒洒从天而降。不出片刻,暴雪竟已覆盖宫闱。仿佛三月里的天气突然回归了朔月寒冬,雪片大如瓦棱,尖利的六角雪花,像是一夜吹白了头,覆盖在烈焰燃烧的长生殿外。
趁着崖涘那一阵难得的怔忡恍惚,南广和恶狠狠地抽出手中那柄父皇留下的青锋剑,然后拼尽了所有的气力,用胸膛往那闪着蓝色寒光的剑锋上撞去
南广和一心求死。速度与决心可怕到,就连号称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国师大人都没来得及阻止,就眼睁睁见到一把闪着蓝色幽光的宝剑穿透了南广和。
一剑穿心。
国师大人一直伴在身侧,想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奈何长生殿不仅是父皇寻欢作乐的场地,更是南广和自幼与父皇母后捉迷藏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他莫不熟悉到了骨子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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