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2)
第11章 chapter eleven
在这个时代的开端,人类对虚拟人的清洗活动中,那孩子爱上了我们的姑娘,老人说,当然,你们也清楚,最后他被发现了,否则我们的姑娘不会坐在沙发上,他也不会沦为奴隶。
思索一番,路之说:奴隶早就是历史上的称呼了。
没资格或被取消了进入艺术殿堂资格的人,就是现在这个时代的奴隶。老人说,唔,不过那是由谁定义的呢呃,你们知道那是由谁定义的吗?
不知道。
混合的声音说。
老人:可能是时代自己定义的吧。没资格或被取消了进入艺术殿堂资格的人,就是奴隶。其他的奴隶已经死了,那孩子也将功赎罪了,所以世上不再存在奴隶了。他换了个姿势;两手交叉托住下颌的姿势让他更有点智慧老人的模样了。有人用手指在腿上打节拍,指尖与布料接触的声音,被半球体包裹住了,一丝一毫都不外逸,分外明晰。
路之:其他的奴隶为什么都死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律。老人说。
没有繁衍?
他们怎么会允许奴隶繁衍呢?奴隶们没和虚拟人被一起清楚,已经是个很疯狂的事实了。从他们把自己和外面隔绝开起,就决定保持玻璃球内部的绝对纯洁;而奴隶、虚拟人和外边的人,在他们眼里都是搅扰人心的、肮脏的东西。
外边的人?
老人:被镶嵌在食物链中的人。
又是一个新概念。路之反应了一会儿,问所谓的镶嵌的人的来历,老人答得含糊不清,只简言说这个点子来源于虚拟人。紧接着,路之发现对方并不是避而不谈,而是那老人发现了什么,想跟他谈点别的事情。老人说:难怪沙发坐不下了,他们还会把你们关到这儿来。原来他们有别的办法。
正当路之不明所以,他突然在姚一的胳膊上看见了一抹模糊不清的东西。那东西像像素不清的一团图片,覆盖住了姚一的一截手臂。电子产品的屏幕出问题,比如卡壳时,屏幕上的人物偶或会在画面中闪动,无所定型的同时还可能直接被马赛克掩盖。
姚一手臂上的那一抹,像一片低像素画面。
路之实在不能在真实世界中找到什么切合的形容了。
余光里,他看见姚一牢牢盯住了他的双腿。旋即他低头一扫,果不其然,自己腿上也出现了画质低劣的一团。路之用手去触碰那东西,竟然得到了和触碰双腿一模一样的感觉。似乎猜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姚一再走了两步,站到离路之更近的地方;继而,路之感到不能动了,横抹他两腿的马赛克似乎变成了一条实实在在的绳子。
姚一的一条手臂也动弹不得,另一只手紧握着匕首。
毒素蔓延似的,低像素在路之和姚一的身上扩大了。没有痛感,但若任凭腿上、手臂上的东西发展,最后的结果,无疑是宿主凝固成为被虚像化的二维图片。
两人对视一眼,路之低了下头,又抬头说:或许,我们在这儿的身份,真的是虚拟人。老先生,这里只有四类人对吗?老人说:你这样想就对了。你们不同他们一伙、不可能是已经消失的奴隶、没有和植物共生,所以你们不归属于其他三类人。孩子,我很高兴你们可以在我的教导下很快认清自己的身份,坚定立场,不与那些家伙们同流合污再念叨了几句废话后,老人用很惋惜的口气说:你们快要凝固了。
老人话音刚落,章鱼迅速地旋转了几圈,许是沙发上的每个人都想亲眼看看新朋友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章鱼的十几条腿轮流猎奇后,仍然是那老人正对着路之和姚一。老人说:当下,人不会受伤,但终究是要死的;我们虽然像以前的时代的人一样会受伤,可是不会死。我们已经被困在沙发上几百年了,意识依然存在;你们会被他们用新的方式,困在这里几百年或者几千年。虚拟人的意识不会消亡这个命题,其证实证伪的唯一方式,就是用几百年或者几千年来做一场实验用我们,和用你们。
身体渐冻的滋味非常不好受,路之也无心从对方的话中抓出什么拼凑世界的蛛丝马迹了。尽管没认真听,但老人那两遍故意放慢了语速的几百年几千年,还是略过了意识,狠狠敲击在了他心里。这句子在特定环境中,不是揪心的修辞语,而是刀子似的陈述句。
姚一提起匕首,击打玻璃墙壁。然而这匕首平时主攻血人,此时面对玻璃这种材质,显得十分鸡肋。当当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狂响,震耳欲聋;章鱼听不下去了,头部被粘连在一块儿的虚拟人接二连三地说:没用的,快停下、快停下。
由于一条手臂被马赛克铐住了,姚一只能单手发力,于是匕首的力量又因此再削减了几重。不久,姚一和路之发现附在自己身上的模糊图像,好像有生命,或是有人为设定的智慧,因为姚一尚且能活动的手臂,很快成为了被低画质化的下一个目标。
没时间也没必要思考是不是那青年在控制马赛克了,路之从姚一被封冻的手中拿过匕首,接替他尝试敲碎玻璃的任务。
没用的,快停下、快停下。老人又说。
这回他补充了一句:要砸的话,也该往地上砸吧。
路之微愣,旋即敲玻璃带给他的无力感,让他百分之百相信了老人的话。调转匕首的方向,路之使劲把匕首朝地上一捅,结果是地面完好无损,而且荡出了更令人失望的反作用力。姚一面向抱着手臂旁观的老人,正要开口,老人说:你们砸破玻璃出到外面,肯定会被姓罗的重新抓起来。说不定他会在其它房间里给你们安排新的沙发,把你们的头黏在一起所以何必不信我呢。往地上砸。
姚一想了想,和路小朋友呆在个没人搅扰的地方,是个挺恬静美好的假象;可躯体变形动弹不得什么都不能做,这些附加条件,还是算了吧。
当
路之举匕首过头顶,蓄力,再试了一次,地面还是毫无反应,甚至连一个凹坑都没有出现。调整策略,路之加快了频率,姚一说他像在捣辣椒。你们那也有辣椒酱吗?路之说。
姚一:没有辣椒的森林不是好森林。
当当
我怎么没见过?路之说。
姚一:回得去的话,我带你去摘辣椒啊。
路之:好。
当当当
路之觉得手臂很麻,快被震得没有知觉了。他停了停,对沙发上的老人说:但是地面是一块薄板。老人轻笑了一声:在你真的砸穿它之前,怎么能肯定它就仅仅是一块薄板呢?要是我们可以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们所谓的薄板,早该因为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水滴石穿了。看了看姚一,路之深呼吸,继续发力,然而隐隐强烈起来的束缚感,让希望又渺茫了一些。
不一会儿,路之的双手僵硬了,新生的模糊图像在他的手和匕首的交接处成型。哐当这回是匕首滑落、苍白地嗑在地上的声音。
我突然有点理解游荡者们刚刚来到森林的时候的心情了。姚一突然说。他也没具体形容是什么心情,路之和沙发上的章鱼怪只见他低了低头,咬住长在自己右胳膊上的模糊图案,奋力一撕;他的右手因此恢复活动能力的同时,鲜血由咬痕处狂涌而出。和虚化抵抗的代价,是失去一块皮肉。
路之瞳孔一缩,一声不成形的音节尚且卡在喉咙里时,姚一已经把左胳膊上的马赛克也咬下来了。路之心跳加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接着他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拦住姚一。准确地说,不是拦不住,而是找不到拦住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