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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金纹棉袍,衬着那双眼睛如是一只傲立山巅的黑鹰,锐利的冷锋从他眼底透出,射入人心。
灵台上的密布混沌,霎时涤荡一空。沈翎眼角抽动,好似一柄尖锥悬在眼球之上。这一刻,他懂了,那场屠杀的火海,便是此人一手所就。
那双温润的眸子,定定望着池水隐约可见的躯体:“很好,没伤到。”
修长的手指缓缓朝他递来,沈翎周身如造电掣,酸麻的躯体硬是逼出一个动作,将那只手狠狠挡开:“不要碰我”
人声穿透雾气,在耳膜上摩擦出一种不适感。沈翎捂紧耳朵,温热的泉水顺着指缝淌下,逐渐变得冰凉,落在他光洁的肩膀。浑身战栗
沈翎低头一瞧,终于明白那久泡水中的酸胀感是怎么回事。原来,他正浸泡在浴池之中。
感觉到某人鹰一般的眼神,沈翎迅速没入水底,将身体紧紧蜷缩,生怕再让那人看到半点零星。然闭气不及,片刻晕眩。
水底流窜的声音显得沉闷,一连串水波打着周身感官,令沈翎处于温泉之中,仍觉得寒冷。那人的黑影逐渐靠近,他极力躲避。
一双炙热的大手将沈翎从水中捞起,像是一对火钳,把他的手臂烙得生疼。
沈翎再度挣脱,但身体却无能为力地下坠,切齿道:“你给我放开”
执拗的劲道滞在原处,他与生俱来的狡黠语调,如毒蛇吐信:“你还当他在么是我救你回来,瞒过父君,让你藏在清池。你以为,他有能力让你活着”
京城沈翎涣散的视线重新聚合,前因后果已不必多说,将一切血色记起,只会让神识陷入绞碎的疼痛:“你救我你杀了那么多人,说是救我乐渊,把越行锋还给我。”
忆起那时他呼喊着昏厥在那具躯体之上,乐渊笑了:“他死了。我只救了你一个。”
沈翎黯然笑着:“这不是你第一次说这种话。有意思么”
乐渊轻易维持着笑意:“他中毒了,是我亲手下的毒。你也看见了,何必自欺欺人”
沈翎轻哼一声:“毒,算是什么有什么毒可以成为花家的障碍”
“那花家必须有人活着。”乐渊的声音越来越轻,而他眼前的人却愈发清醒,这是他想看到的表情,惊惧、无措、绝望“你觉得花冬青还活着呵,我只知道,我的人从万花深潭救出林喻。”
“你去了画岭”沈翎感觉自己在颤抖,不可抑制。如若他救出林喻,就必然冲破画岭所有禁制,那么,画岭内外的武侍难道
“不要再想了。好好留在宫中,留在我身边,一生无虞。”乐渊轻轻地将沈翎拥入怀中,每一分力道都极尽心力,生怕一用力便会捏碎。
身体虚弱并未影响沈翎的意识,当埋进那人濡湿的衣襟,胸口的空虚,令他神魂一震。
用尽全力,将乐渊抵开一小段距离果真,不见了
沈翎抬眼看他,清澈的眸子顿时疾风骤雨:“我的指环,还给我。”
乐渊勾唇一笑:“我扔了。染了血的东西,很脏。”再度搂了他,“不过是指环,你要多少个,我都可以给。不妨告诉你,今日早朝,父君已封我为太子。”
还以为帝君会顾及朝臣而放缓此事,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说不定是用越行锋的命,削成了他最后一个垫脚石。
沈翎面色冷凝:“所以呢,太子殿下”
乐渊略微将双臂收拢:“你想要,我就能给。”
沈翎冷笑:“条件价钱你想要什么”
“你。”乐渊低头看他,痴痴望着水汽沾上他长长的睫毛,“只要一次,我就还你。”
“你想做,居然还问我不觉得很假么”在沈翎的记忆里,那个在巴陵驿站谈笑风生的乐子谦已经死了不,他根本连幻想也不是。
“是啊,所以,我做过了。”怀里的人骤然发冷,乐渊将他摁在身前:“你以为,你现在这副样子,我会无动于衷你以为,我会像越行锋那样忍到最后“
“已经“沈翎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自尊在冰窟里搅弄成不可抹去的屈辱。
“也所以,那个指环,没用了。“话毕,低头吻上。
所谓抗拒,大抵是完全无法相容的两人,从最根本生出的一种本能排斥。
睁眼看他痴迷的神情,沈翎从骨髓深处开始冰冷,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是一尊坚硬的雕像,被一个贪婪的猛兽扼住生息。
唇上的滑腻感令人作呕,当那人企图撬开关窍之时,沈翎的意识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在那人得逞之前,沈翎主动探出舌尖,在触碰的前一刻,将自己的齿关狠狠咬合。
鲜血涌出唇角,也漫入那人口中。这是沈翎盘算好的,咬舌自尽什么的,其实不错。
乐渊目色惊惧,猛力拎起他的单薄身躯,气血上窜至脑门,顷刻将深情焚烧殆尽。
“你居然自尽我拼尽全力留你的命,你居然自尽“乐渊掐住他的咽喉,鲜血涌得更加疯狂,在温泉水中旋出红絮,遂流转而逝。
“来人御医快来人”乐渊两眼通红,死死盯着那张惨白的脸。他笑了。
人声逐渐淡去,仅余下满口剧痛和浓浓的药味。
没死看来咬得不够狠。沈翎沉在浅眠里苦笑,背叛了他,还有什么脸面活
就算是被迫、身不由己,那又怎样背叛了就是背叛。
转念间,沈翎暗暗叹着,分明是一个男人,居然还跟女儿家一样顾念着贞洁,有点可笑想到此处,眼角酸胀难忍,热泪溢出。
“他醒了,灌药。”身边有人果断下令,是乐渊。
“是,太子殿下。”一个老者应声,苦涩的药味瞬间盈了满室。
“不、不”舌头虽是没断,但毕竟受了重伤,每说一个字都是触动神识的剧痛。
“给我灌”乐渊怒吼着:“听到没有给我灌下去”
滚烫的药汁漫过舌头,浸入伤口,沈翎的双眼瞪出血丝,身体猛然顿挫,将药汁连带血水一起呕出。
乐渊提起他衣襟,猛然摇晃:“居然不喝药你连药也不喝我是太子,是保你命的人我就这样让你难以忍受”
似有跪地的声音,随即听老者劝说:“殿下,公子伤势严重,药汁确是难以下咽,若再这么晃下去,只怕药汁入了气道,那就”
乐渊早已乱了分寸,哪管御医的废话,他抵在沈翎额前,一字一句道:“沈翎,你给我听清楚。我什么也没做过,我再说一次,我根本没碰过你”
如同死灰的眼瞳,顿时绽出光芒,沈翎呆望着乐渊,难以置信。
见他一言不发,仍是痴愣愣的模样,乐渊心底一急,又吼道:“喝药我把指环还你。”
“指环”沈翎强忍着痛楚,忍得连流泪,缓缓挤出两个字。没有,原来我没有,喜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