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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瑛不露痕迹地拂开,平静问:“她可有看见秦大人您”
“不曾”
曹瑛抬头看天色,稍顷才说:“恐难如秦大人意。今儿锦衣卫奉皇上旨命,在城门口搜检百姓忙了整日,现雪下得甚紧,风也凛冽,正值人疲马惫之时,况那冯舜钰并不晓已被大人发现,倒不妨让吾等歇整一夜,明一早定当尽心差办就是。”
秦砚昭蹙眉敛容:“时机稍纵即逝,变数随生,曹千户实不可怠慢。”
曹瑛沉下脸来,冷笑一声:“锦衣卫肉身凡体不是神仙,也要吃喝拉撒睡的,秦大人真急不可捺,不妨去请指挥使罗冠下令来,吾定当遵命”
秦砚昭深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理他吸口凉气,遂无奈道:“曹千户勿要往心里去,吾等臣子,皆为吾朝江山社稷国泰民安打算,曹千户体恤属下也是人之常情,那还烦你明早携锦衣卫将此地围禁细查。”
“理当如此”曹瑛拱了拱手,答得简短。
秦砚昭不再逗留撩袍上轿,曹瑛待得轿影消失于苍茫中,又略站了站,听得哪家狗吠几声,这才抚掉肩上薄雪,径自走了。
舜钰回至房里,取出肉饼纸包儿,揭开半凉不热的,白油花凝结了一层,下不得口。
她挪个花墩至火盆边坐定,把铁揪叉开架在盆沿,再小心的将肉饼平摊之上,自去倒了热茶吃,片刻功夫,猩红火苗簇簇作响,是荤油滴落的声音,一股子好闻的味儿四散开来。
挟起个肉饼搁进碟里,热烫烫香喷喷,舜钰眼睛发亮,咽咽口水张嘴欲咬,忽听得廊上靴子踩响,不及反应帘栊已打起,曹瑛同丁嬷嬷一道进房。
丁嬷嬷开始收拾包袱,曹瑛掇条凳子在舜钰右侧落坐,伸手烤火。
这是作甚大半夜的舜钰不解,蠕着唇待问,曹瑛却盯着肉饼先开了口:“哪里来的“
舜钰脸一红,有种被抓现形的感觉,余光能瞟到丁嬷嬷不怎麽和善的脸,不自在地解释:“我认床睡不着,有些腹饿,厨房灶里没火,就去门外街上买了几块肉饼”她自觉地把碟子伸他面前,讨好道:“你要不要来一个”
看着她水眸朱唇、俏鼻粉腮,憨媚风情,不同于男装的打扮,简直漂亮的不行。
你赢了曹瑛感叹,他原来也是那帮以貌取人中的一个,看见美人就无底限的心软。
不客气地接过肉饼嚼着,平日里并不重口腹,今日有些吃多了。
“你不怕出门被人认出麽”他似不经意问。
舜钰笑道:“夜深雪浓又在家门前儿,哪有那般巧的事呢”肉饼里的冬菜脆嫩的很,齿间流香。
曹瑛嗯了一声,语气依旧浅淡:“无巧不成话,你被秦砚昭好死不死逮个正着,明儿我要带锦衣卫彻查此地,嬷嬷收拾妥后你随我离开这里。”
舜钰先以为他在逗弄自己,见他肃面吃饼,丁嬷嬷已把她衣物皆收起,顿时笑不出了。
和秦砚昭真是牵扯不断的孽缘啊
她满怀希望地问:“曹大人是打算送我出城吗”
曹瑛幽黑眸瞳被炭火燃得灼热,话里含着嘲弄:“承蒙沈夫人看得起,可惜我却无大本事,城门把守森严难进出,原这是最安全的去处现只能带你在这城中兜兜转转了。”
舜钰心底油生愧悔之情,低声道抱歉,曹瑛观她又觉惨惨地,却也不是会说安慰话的性子,默少顷笑了笑:“怎麽能这么蠢”
舜钰挠挠耳朵抿抿嘴唇,理亏在先,忍了
马车轱辘将雪地银花蹍压地噶吱噶吱作响,因风雪愈紧且城中不太平,除零零散散靠胡同口、卖面汤馄饨鸡的小摊棚,街道上除打梆子的更夫、及巡城兵吏,鲜少再见百姓游荡的身影。
过十字路口被巡城官儿拦下要查车,曹瑛一把将舜钰揽紧在胸前,一面掀起车帘子,将手中牙牌递上,面庞神情狠戾。
巡城官儿看过牙牌,不敢怠慢忙将之归还,拱手赔笑问:“曹大人这是要往哪里”瞄到他怀里抱着个女子,露半边侧颜娇滴滴的,又问:“这位是”
曹瑛冷冷道:“带个娘子回府暖被窝,也要同你交待不成”
巡城官儿听他言语不善,唬得不敢再多问,直言打扰,让道放行,曹瑛甩下帘子的当儿,舜钰已一把推开他,弯腰坐他对面去。
彼此都没开口说话,前面也再无谁拦,倒是一路通畅,待马车停驻,舜钰下来,不由愣在当场。
看官道这是哪里,正阳门的长安大街,北向高头街,对面沉香街,西向妓儿街,东向则是金积街,是去年冬沈泽棠与杨衍喝羊汤捕陈戊的地方。
看着曹瑛领头朝妓儿街走,舜钰急了,两三步上前拦他去路问:“曹大人领我来这花柳之地是为何”
“你说为何”曹瑛噙起嘴角戏谑:“自是把你卖给鸨儿赚一笔。”伸手欲挟她下巴尖儿:“容貌尚可却不是清倌,值不了多少银子。”
舜钰侧首躲过气红了眼:“去哪里都愿意,就是这里不行。”
“怎地不行”曹瑛饶有兴致地问:“你自找的不是吗犯错就得勇于承担后果。”
舜钰把斗篷的衣襟紧了紧:“不用曹大人帮了,我自会寻躲避的去处。”
“好”曹瑛笑了笑,拍手称赞道:“沈夫人勇气可嘉,钦佩你要走就快走,我也早些回府睡个囫囵觉,明日还要带锦衣卫抓你”
舜钰不再吭声儿,撑起青布大伞,辄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丁嬷嬷看着那背影越走越远,快出视线了,倒有些担心起来:“爷就由着她去麽”
“还能如何”曹瑛返回马车里坐下,拈起沾在衣襟前一根乌亮发丝,滑不留手。
第陆叁叁章 寻安处
舜钰才走近沉香街,便见得六七巡城吏足荡银花而来,连忙闪进胡同半墙阴影里。
听得他们渐近顿下脚步,有个道要小解,站在墙根撩衣,有一人言:“如今朝廷闹乱,连累我们受罪,为捉个五品寺正在这里挨寒受冻,何苦来哉”又听道:“莫小看这冯寺正,皇上下旨命锦衣卫也在捉拿他哩。”
另个擤把鼻涕僵着声说:“听闻南京那边打起来了,是昊王的军队,还要直攻京城,皇上怎不震怒与其有挂葛的朝臣或进昭狱或圈府里监禁,这冯寺正怕也脱不得干系。”另个粗喉咙嚷道:“汝等勿要乱嚼舌头妄言国政,只安份守己做好份内事即可,免得自惹祸端。”再问道:“撒尿可好了实在冷得很,去前面铺子打些酒喝碗羊汤驱寒气。”
“好了好了”舜钰听得窸窣衣响,那群人脚踏乱琼碎玉远去,说话声也再听不见。
她又站了会儿才走出胡同口,一卷挟雪带湿夜风呼啸扑面而过,把颊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