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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亦幻亦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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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亦幻亦真

因为舍不得,所以留下;因为亏欠,所以离开。或许,只有在故事里,才能有这样的结局。虽不完美,却满足了我贪婪的心。

水玥颜呓语录

淡荡光,明亮的漆红和烁金在耀眼的阳光下,将整个紫宸宫衬托的光彩琉璃。一名锦衣少年急匆匆走在甬道之上,大约行了百丈,终于放开脚步狂奔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死定了,死定了,这次一定完蛋了”

锦衣少年在温室殿外骤然停下脚步,先整了整衣冠,又深呼吸了几次,这才敛容肃然走入大殿。

“太子”几案后,传来女子不悦的声音。

锦衣少年连忙一揖到地,“儿臣参见母后。”

“今个,你来晚了吧。”女子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神情中带着几分疲惫,“作为惩罚来人,摘去他的远游三梁冠。”

“母后”锦衣少年愕然地看着那些内侍手脚麻利地摘去他的远游三梁冠,褪下他的太子绛纱袍,然后又给他戴上戴幞头,换上九品官员的浅青袍。

“从今天开始,你不叫孟寰星,也不是玉螭的太子。”女子缓缓阖上一本奏章,淡淡道,“你现在只是户部的仓部主事邢子渊。”

“邢子渊”孟寰星满头雾水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新名字。

“三个月的时间,然后写一份有关仓部贮藏、转运、放赈的政论。”女子又拿起一本奏章,看了两眼以后,提笔在上面批了一行字,“宅子,你母妃已经选好了,你可以带一名随侍。顺便提醒你一句,下个月,太子太保会考察你的剑法,所以,每天三千剑这件事最好不要偷懒。”

“宅子”孟寰星眼睛一亮,兴奋道,“母后是说我可以住在宫外么”

“怎么不喜欢”

“喜欢,喜欢。”孟寰星迭声道,急匆匆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女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好笑地摇摇头,对身旁的邹常喜说道,“去告诉婉贵妃,若是让我察觉她偷偷接济星儿,下一次,我就把他外放到最偏远的州府做一小吏去。”

“诺。”邹常喜笑呵呵地应了一声,倒退出去,临出大殿前,对其他宫人摆了摆手,待众人离开后,他才轻轻将殿门阖上。

女子长吁了一口气,疲惫地靠在凭几上,发呆。

三年的时间真是一晃而过。

当年,她没炸成地宫不说,还被人硬留在建元城,留在紫宸宫。而原本应该坐在这个位置上孟玄胤,和理应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孟玄喆,则带兵出征,一人讨伐日耀,一人讨伐夜辽。

是的,此刻,坐在温室殿批阅奏章的就是水玥颜。

说实话,她真不知道他们的自信到底是何处而来,就这么放心的将两个国家的政事全部交给她。

最开始的那三个月,她真是要疯掉了。且不说那些不服的文官武将,光是他们呈上的奏章条陈,就够她掀桌一万次啊一万次。

骈四俪六,典丽堂皇,根本是想以字数取胜。水玥颜甚至怀疑,过去,有许多莫名其妙政令颁布,没准就是因为天子实在懒得看这些冗长的奏章,随笔一挥,然后爱咋爱的。

既然是祖宗规矩,能忍就忍吧。

问题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一本两本这样还能接受,一天两天这样也咬着牙挺过了。可百本千本的这样,一个月两个月的这样,就是铁树都得被这堆花团锦簇的文章给哄开了花。

万般无奈之下,水玥颜在一次朝会上,对着摇头晃脑歌功颂德的文官大发雷霆。勒令他们,以后必须言之有物。不管是奏章条陈还是参加朝会,必须符合职责清晰这个原则。也就是,何时,何地,谁,为谁,为什么做,做什么,怎么做。

然后,又有人搬出祖宗规矩。

水玥颜指了指自己,对玉螭的官员说,“你们见过皇后理政么”

然后又对永嘉的官员说,“你们见过王妃理政么”

最后,她搬出自己的祖父,还有那四个老头,不服是吧,跟他们追对厮杀去,赢过他们再说。

祖宗规矩,天杀的祖宗规矩谁再敢跟她提祖宗规矩二字她就跟谁急

什么年纪大了,想告老还乡

当初玩得那么开心,一看就是老当益壮,老骥伏枥,您就多为朝廷贡献几年吧,要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

一大通话说下来,连哄带威胁的,总算是全部拿下。

可水玥颜知道,她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那两个男人走得毅然决然。永嘉这边是根本没有子嗣为继,玉螭这边虽有子嗣,但各个还小。何况,当初是她把玉螭推到了崩溃的边缘,现在也必须由她将玉螭的恢复原貌。

用那五个老头的话说,从某种意义而言,这也是赎罪。

好吧,虽然,她不觉得她做错了,但是死了那么多人就因为她的愤怒,这种事实在是有些过火。所以,赎罪就赎罪。

问题是,三五个月,她可以接受,一两年也没什么。只是,这都三年了,他们打完了日耀、夜辽还不过瘾,又向西,向北继续征伐,而且一人带走了汝嫣错,一人带走了独孤静辉。

水玥颜知道孟玄胤和孟玄喆必然已经知道那些事情了,但是,她做都做了,后悔有用么但是,内心深处,她仍有一种等待审判的感觉。却不知,开庭的时间为何。

一年的时间飞逝而过。

这一年,孟寰星在户部做过小吏,外放到州府做过代理县令,也曾做过禁军的校尉,最后的三个月,水玥颜把他关在史馆看书。反正有无双国士燕叟给他传道授业解惑,水玥颜一点也不担心。

这一年,皇太后贺兰琴心离开紫宸宫,移居到龙明山的清心庵,虽然每日吃斋念佛,但是那些旧事却不再困扰她苍老的心。

这一年,担任门下侍郎的独孤定疑和定南王水桓远结成了儿女亲家,虽然他们的孩子还小,但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这一年,水玥颜将早已化为一堆枯骨的水夕颜葬在龙明山下的衣冠冢中。裴惜言这三个字,本就该是她的,自当随她而去。

这一年,水玥颜陪着夜秋华将他的母亲与唐尚君葬在春江水岸,又是一桩夙愿了结。

这一年,水玥颜送走了周清溪和周伯夫妇,青州的安远县,是他们此行的终点,但愿,周清溪能在那里有一番作为。

这一年,水玥颜终于将玉螭和永嘉的政事融在一起,只是,代价是,建元城变成北都,平康城变成南都,而新的国都就定在宁远城以东三百里的长安城。长安城,水玥颜默默地想,她终于实现了她小小的梦想,在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时空。

此刻,她坐在御花园中,和婉皇贵妃一起看着秀女们画像,浅笑道,“星儿虽说不小了,可太子妃还是要给他找个称心如意的。”

“皇后娘娘说得是。”婉皇贵妃拿起一张画像看了看,笑呵呵地说道,“可星儿那孩子,眼界高得很,只怕寻常女子他是看不上的。”

“你这个做母妃的私下里也要探探他的口风。否则,我们左挑右捡的他却不满意,岂不是毁了两个孩子的人生。”水玥颜微微一笑,绽放在唇边的笑如春水融冰,带着春暖花开的熏然,“品性是最重要的。而且,太子妃就是未来的国母,若是娘家太强了,对于皇室反而是威胁。当然,不仅是太子妃,包括星儿的宠妾,玉螭绝不许出现外戚干政的情况。这一点,你要切记。”

“诺。”婉皇贵妃笑嘻嘻地应道。虽然丈夫一直不在身边,可她心里明白,这辈子与他已是无缘。还好,她的儿子争气,让她苍白惨淡的未来有了依靠,有了盼头。“嫔妾听人说,陛下和永嘉王爷就快班师回朝了,这一仗,竟然打了四年。不过,以后就只剩下太平日子了。”

“是啊。”水玥颜微笑着,喃喃自语道,“长安,长安,长治久安,但愿,能因此给天下带来百年的兴旺与太平。”

翌日,水玥颜自长安城中消失,只留下一纸诏书,命太子监国理政。水淏天听到这个消息时,微微叹了口气,对孟寰星道,“这四年,皇后娘娘一个人扛下了太多的事情,也该是她休息的时候了。”

“可是”孟寰星心中有欣喜亦有紧张,毕竟,他还是个不曾及冠的少年。

“孩子。”婉皇贵妃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微笑道,“现在,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未来,是从现在一步一步走过去的。”

人间四月,天,微晴。树影幢幢,深暗的碧色在阳光下仿佛镀了绝薄的鎏金,暖意融融。街上的路人,或脚步匆匆,或缓行慢步,偶尔擦肩而过,脸上无一不是笑意柔柔,好似头顶和熙的阳光。

嘴角微翘,眉梢舒展,淡淡的笑意渗透心底。水玥颜静默地想,勘破、放下、自在。看似简单的三个词,悟起来,她在这个时空却是花了将近十二年的时间。

也曾陋室空堂,也曾笏满床。故宅虽在,却是蛛丝儿结满雕梁。偏偏新搬去的小夫妻又将绿纱蒙在了蓬窗上。铜镜里,依旧是影影绰绰,却只怕早已是两鬓成霜。那些爱过的,恨过的,一起经历过痛苦的,一起携手笑看悲伤的,或是黄土陇中埋白骨,或是红绡帐底宿鸳鸯,却是各有各的因缘际遇。

他乡,故乡,细思量,虽是庸人自扰之,却也从繁芜的欲念中,选择了她认为值得去珍惜,去守护的。

水玥颜觉得自己其实是无悔的。因为,在权衡之间,她选择了自己认为值得的,选择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去珍惜,去坚持,去维护,即使放弃了许多,失去了许多,但终究绝大部分的时间,她是自在的。

虽然无悔,未尝没有遗憾。可红尘俗世既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没有遗憾,也就不会懂得幸福到底是怎样的珍贵。

虽然总是觉得孤单,可这一路下来,有多少人曾经陪伴在她的身边,给她温暖。其实,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正因为这样,才需要去寻找能让它圆满的另一半。虽然不曾疏忽错过,却已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

明明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生生辜负。水玥颜想,错的人是她,虽然努力想要留住爱,却总是在自问拥有的这份感动与温暖,到底是缘还是劫。

其实,从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便开始学着放下执念。她开始思考先帝的犹豫不决,思考爱与憎之间的因与果,思考到底是她在妄图改变命运还是在翻天彻地的巨中早已随波逐流。

十二年的光阴,爱了,嫁了,恨了,淡了。做对过,也犯过错;救过人,也害过人;承诺过,却也辜负了。

水玥颜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只是累了。”

曾经有六年的时间,她忙着复仇,忙着生意,忙着在微妙的平衡间在两边同时加上砝码。金银如水一般流入,换来的不过是几人笑,而更多的人唯有哭。

过去的四年时间,她忙着弥补,忙着国事,忙着将她自己毁掉的他人的幸福一一重建。金银如水一般流出,换来得是许许多多人的笑,虽有几人在哭,但谁又有能力让所有的人都满意呢

还记得十二年前,初到这里时,自己挽着个小竹篮,悠哉悠哉地走在陌生国度的大街上。偶尔有几个骑马的女子,英姿飒爽的从身旁飞驰而去,自己当真是既羡慕又得意。

水玥颜轻轻一笑,停下脚步,对米铺的伙计轻声道,“米多少钱一石”

“一百文。”

“谢谢。”

水玥颜笑笑,抬脚离开。那时,她算着柳天白的俸禄,哎呀呀,竟然只有禄米30石。虽然贫贱夫妻百事哀,可生活却是真实且平淡

走到一处街巷,水玥颜仰起头看着墙头不断起伏的秋千,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划破长空,甚而给墙外的梧桐花都增添了亮色。她还记得孟玄胤幽深的眼眸,只是,恼怒的很。

站在惜柳楼的脂粉铺前,那些少女或是捧着心爱的脂粉,或是拿着馥郁的水香,稚嫩的脸上写着向往,写着“女为悦己者容”的愉悦。水玥颜摇摇头,想起汝嫣错给她画的那些甚至可以吓死人的妆容,忍俊不禁。

走到河边,看着那些乌篷船,水玥颜想起自己被独孤静辉救起后,口不能言的日子。那时,成天飘荡在碧水清波上,小船带着长篙溅起的那一串串晶莹的水花,向深处漫溯。

缘起于水,缘落于水。

或许,在堪破、放下、自在之后,剩下的唯有那一句随缘。

登上乌篷船,随手抛给船夫一锭不小的银裸子,算是买了他的船。离了汀岸,水玥颜站在船头,一面撑着长篙,一面细细品味清纯如水的宁淡。

盈盈一水之间,几串清涟。

她凝望着两岸形色各异的路人,浅笑。阳光筛过头顶的金柳伸出的枝桠,洒落一身斑驳的光亮。“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风声,水际听内乃声,方不虚生此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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