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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落姑娘不用觉得尴尬,我只是没耐心听废话,而且还是漏洞百出的谎话。方才那些我也不提了,就说你选的这个喂鱼的位置,天时地利,就差人和。黄昏日落,唯照一角亮丽,只要九公子打开门,就能瞧清你婷婷美好的身影。多数男子心一动,眼睛立瞎,看不出你巧妙的淡莲妆容,刻意可怜的三等丫头裙,以及反复精选过的站位,只想怜香惜玉了。”
这手段,金利沉香十四岁时就用过,不过比音落狠,选个大冬日,掉到湖里喊年哥哥救命,一病整个冬天。从此,金利沉香勾去年颜三魂七魄。任节南和小柒说破嘴皮,年颜也不信从小娇生惯养的金利沉香会对她自己那么狠。
音落惊抬眼,眼中盈盈泪光,“我没怎会”
节南转过身,一脚踏进门槛,“你别装哭,我可不管你想搏谁欢心,只是我看不得蠢人,你又非要跟我说话,所以一时嘴快。望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另一脚踏进门槛,啪背手砰门。
别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吃太多小人亏了,实在不愿意继续吃下去。
门关了,音落的影像就刹那甩远,节南走上那条静湖水廊,两旁不见人,也不闻人声,似乎真如音落所说,王泮林还没回来,不过
她信自己那身叛逆骨头
一旦生出叛逆之意,习性就完全霸道,敢跟老天爷耗上
节南往左看看小楼,往右看看水亭,便朝水亭走去。
王泮林很喜欢在水亭里做事,写字作图造面具,暖炉熏香茶器,还有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若想要出门逛跶,多跨一步就能上舟上舫上湖。
尽管这时候水亭无人,舟舫一只不见,节南却一昧固执地走过去,仿佛只要她站到那儿,王泮林就会凭空冒出来似的。
她在亭里烧水,喝水,认认真真把兔面具擦了三遍,渐渐感觉不到右臂还挂在身上,西斜的太阳往水平线沉下去半个,快要相信自己的叛骨其实没那么神通
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
好像小石头落井,咕咚
节南循声,探出水亭另一边,惊见原本全是湖水的地方浮着一条两足宽的石路,石路折过密密高高的篱树,不知通向何方。
她毫不犹豫跃出亭栏,轻巧在浮石上点跳,转过挡住视线的篱树,顿见一叶扁舟泛湖上。
船头坐一人,双手捉船橼,身旁架一鱼竿,银线忽闪,弯入水中。他的高髻松了,索性扎成游侠儿那种垮垮的一束,半身青袍接满红霞,两只大袖绑束上肩,光裸硕长双臂。波浪左右上下摇曳,裤脚卷过了膝,赤足时不时让水拍打过去。
大概听到动静,他偏头望来,漆眸如夜,眉若远山,夕阳最后一线柔和了他的清冷孤高,温和的湖浪伏成他脚下云海,没有笑就已谦谦温和,光芒仿佛与生俱来,恰似寒夜中指点迷途人的温暖星辰。
“小山。”
昼夜切换一瞬,白月绽放银光,云地天阶之上,是节南心里的飞仙。
叶儿眼顿觉酸楚。
除了他,还有谁呢
这世上,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那个名字就在嘴边,节南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脑中飞快掠过很多东西。
一句话生平,崔玉真变心,孟元的坦白,乌明的诬蔑,马成均的指摘,也许还有她所不知道的,更痛苦的经历,逼得他只能走上一条死路,舍弃了人生中最辉煌的那段年华。
若非如此,为何他对那个名字那么不屑,冷冽,甚至深恶痛绝
节南往小舟走去。
最后一段石路还半浸湖中,退潮不及,她却一步也不犹豫,任湖水漫湿了她的鞋,她的裙边,到舟前时水没过了膝。
然而,本来水蒙蒙的双眼却变得亮若辰星,嘴角笑意深深。
第229引 永别希孟
“王泮林,你在干嘛”节南攀橼蹬上船,学这人朝外坐,绣鞋踢水。
月影碎了一湖,也碎了云上仙景。
“钓鱼。”王泮林笑音刁掉,“小山可想知道我为何钓鱼再打四字。”
“请你一定再容我猜一猜。”节南的表情也恶质,“愿者上钩。你料定我没淹死,就等着我自觉送上钩,对吧”
若渔夫皆有这等秀色,鱼儿自个儿就会往船肚里跳了吧
若有人说自己死了,谁还能说这人活着
王希孟,别了
她桑节南,以终南山的名义起誓,从今往后,她就跟王泮林打交道了,打起十万分精神,再不会让这张脸迷惑
结果,节南这边起完誓,打算抛却以往向前看,某人那边把节南往回拽十万步,冷不防
“王希孟曾是我。我曾是王希孟。”
节南两眼就差竖直了,撇过头去,死死瞪住王泮林,眼珠子会吞人一样。
王泮林失笑,拿起钓竿收鱼线,钩上一只小盒子。那盒子和上回抓周同一款,确实就是用来钓某座小山的,既然小山来了,便不用他接着挂了。
节南已经能做到视若无睹,打开盒子,不意外看到是一颗赤朱解药,收起来,再看王泮林转身将鱼竿横搁舟侧,忽而说了句话。
“死者已矣,小山今后不会再错认,王希孟就是王希孟,王泮林就是王泮林,你并不是他。”
王希孟是桑节南十三岁那年的启光,王泮林是桑节南二十一岁这年的韬光。
韬光养晦,激发斗志。
王泮林眼中露出惊奇,“我以为承认我就是王七,你会喜极而泣,抓着我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姑娘真是从不让他觉得枯燥,那灵动的脑瓜,且不论输赢,总能让他费费神的。
节南反唇相讥,“我以为我承认王七郎已不在,你会如释重负,毕竟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种事,最难受的是本人。”
是的,以为死了的人其实活着,这是天大的好消息,不过王泮林不需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知道的话,已经翘到天上的猴尾巴要戳破天吗
王泮林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山懂我,我是真讨厌那些说我像王七,又说王七如何如何了不得的话。对我而言,不过是一幅画将一个无知少年过早推到顶峰,除了跌下谷底,别无选择的败局罢了。”
她到底哪里懂他了无奈想完,节南却忍不住问,“难道孟元说得是真的”
王泮林反问,“孟元怎么说”
“他与你坦白一切,你被夺心爱,悲从心来,一时想不开,跳崖自尽。”节南告诉他。
王泮林敛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