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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中都好”太后问她。
“还好。”白露和团黄在,紫笋不敢多说,只笑着回答。
白露和团黄要上前为太后更衣。太后却摆了摆手:“我和紫笋难得见面,想说会儿话。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儿有事我再叫你们。”
白露和团黄想她们主仆久别重逢,叙旧也是人之常情,便都应了。退出去时白露又道:“奴和团黄就在隔壁,太后若有吩咐,烦请娘子传达一声。”
紫笋连忙应下。
人都退下了,太后却没什么话说,而是拿起方才的书卷慢慢展至最后。
她不说话,紫笋也不敢先张口,只能在一旁小心地察颜观色。
太后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良久,她放下卷轴,缓缓开口:“这卷棋经是你放在这里的”
“是”
“你见过他”太后问。
紫笋结结巴巴道:“去,去岁奴家搬到永安坊,偶,偶然碰上,碰上这经卷也是他交给奴婢的。”
太后的语气略显踌躇:“他还像以前那样”
紫笋道:“他一个人,还在和人赌棋。”
太后沉默。
紫笋见她不语,鼓起勇气道:“他说”
太后抬手:“不必说。”
紫笋不解:“太后”
太后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我不必再知道他的消息。”
“可他说,还欠太后一个解释。”
太后有片刻仲怔,最后还是道:“如今才来解释,不嫌太迟了么”
“那奴婢该怎么和他说”紫笋有些为难。
“你说他还是一个人”太后问。
“是。”
“那就说”太后沉吟片刻,淡淡道,“请他早归云馆,努力攻书,将来前程有望,尚可得配良缘。”
她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紫笋深知太后当年之事,对这样一个答案,竟有些手足无措。太后显然已经没有和她谈话的兴致,向她挥了挥手。紫笋知道这就是她最终的回应了,伏身行礼后便默默退下。
太后身边离不开人,她退出后便去找了团黄和白露。两人得太后允许后进到房内,却见太后还在神思不属地看着身侧的经卷。
白露见屋内灯光昏黄,怕她伤眼,上前轻声道:“奴婢再点几盏灯吧。”
“不用了,”太后恹恹将书卷了起来,“我累了,这就歇息吧。”
两人服侍太后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日,太后早早起身。大约夜里睡得不好,眼皮略微浮肿。太后不欲让家人看见自己憔悴,吩咐团黄多加些妆粉为她掩饰容色。
太后梳妆完毕,正对镜审视妆容,便有人来报老夫人醒了。太后大喜,不待用饭便匆匆赶去。老夫人才醒过来,精神仍不大好,也还不能开口,见了太后却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
太后另一只手覆在母亲手上,柔声和她说话。不多时有侍女呈上羹汤,太后接了,亲自喂母亲进食。其间白露和团黄数次欲接手,都让太后制止。喂完大半盏汤羹,又看着老夫人入睡了,太后才草草用了些饭食,随后登车回宫。
虽然太后再三强调不要引人注意,顾家人也不敢不来相送,在庭前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因紫笋尚未归家,也混在人群中。
经过她身边时,太后停驻了脚步。紫笋虽然低着头,也知道她正在看自己。她以为太后会对她说点什么,但太后终无一言。很快她便重新迈步,走向牛车。
太后离开,紫笋在顾家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她刚要回家,却有个顾家人叫住了她,对她道:“太后指明赏你一百贯钱,稍后我让人送至娘子府上。”
她微微迟疑,问了一句:“太后可有交待什么话”
那人摇头:“没别的话。”
紫笋思量许久,找到昨日应答的小婢,给了她些许钱帛后便离了顾府。
回到永安坊的家中,时辰已经不早。紫笋夫家只是寻常商贩,并不宽裕。紫笋到家,便急忙张罗起一家人的饭食。全家食毕,便各自忙碌起手中的活计。恰在此时,前院响起了敲门声。
紫笋只道是顾家来人,慌忙擦了手,出来应门。
门外站的却是一个瘦高的男人。此人他大约三十五、六的年纪,五官倒还清俊,只是眼窝深陷,极是消瘦,加上下巴生出的一层短短青茬以及洗得发白的袍衫,显得十分落魄。
见了紫笋,他微微一笑:“我看见府上炊烟,便知娘子回来了。”
紫笋忙让他进屋坐,又取了一些小食招待。
男人却没有动桌上的吃食,只是问:“娘子可见到她了”
紫笋点头:“见着了。”
男子有些急切地问:“那我托娘子的事”
紫笋垂下眼帘道:“你给我的经卷,我已转交了。约定我完成了,我家的官司郎君是不是”
“这你放心,我识得万年县令,一定帮娘子疏通,”男子沉默片刻后问,“她问起我了吗”
紫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她让我带句话给你。”她将太后的话复述了一遍,见男人神色木然,心有不忍,又劝慰道:“李郎君,时过境迁。你还是好好谋个前程,别再别再想她了。”
男人叹道:“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果然狠心。”
紫笋忍不住反驳:“天地良心,她没有对不住你。当初不告而别的是郎君你。她一直等你回来。进宫前的最后一刻,她都还在等你。你那时又在做什么如今她已是那样的身份,你你何苦再去扰她平静”
男子被她驳得哑口无言,良久才苦笑一声:“你说得对,她没有对不住我,是我对不住她。我也只是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好又怎么样,不好又怎么样”紫笋道,“我们又帮不了她。”
“帮不了”男子忽的发出一声冷笑,“那可未必。”
紫笋的话似乎刺激了他。男子眉间的沉郁之色一扫而空,竟不看紫笋一眼,拂袖而去。
素手拈出白子,稳稳落于棋盘之上。十九道棋盘上呈现的赫然便是记忆中未完的棋局,也是他记录在那卷棋经中最后的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