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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从她衣服的补丁上看出她正在努力练习刺绣,因为新的补丁明显要比旧的针脚细密;有时她打开窗会悄声轻咳,他便猜她是过度劳累,身体抱恙;当她脸色苍白,眼泛血丝时,必然是熬夜做了活计。
有一天,一场大雨毫无征兆地瓢泼落下。
楼外晾着衣服,她抱着木桶,飞奔入雨中,将半湿的衣裳一件件扔进桶里。
待她跑回廊下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少女只觉得嗓子一阵干疼,身体止不住地打颤,可偏偏在这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云檀慌忙抬头张望,果然在大雨中看见他飞马而来的身影。
她生怕在他眼里看见怜悯的神情,立马装作快乐的模样,对他扬起一张笑脸,而他似乎理解她高傲的自尊,脸上没有展露任何表情,只在马上看了她一眼,便风驰电掣般离去。
这风雨无阻,从不间断的晤面有一次还引起了夫人的注意。
云檀当时正在擦拭窗棂,上颢按惯例策马而来,他的马匹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嘶鸣了一声,直立起来,马背上的人顿时岌岌可危。
少女脱口惊呼,女主子立刻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好在过分暴躁的马匹很快就被军人的鞭子驯服了,当郡尉夫人好奇地伸出头向窗外张望时,只看到了一个纵马远去的背影。
上颢初来此地,对边关的地形道路都不曾了解透彻,他是个笃志好学的人,对军事兴致盎然,受不了无聊和闲散的日子,每天都东奔西走,暗查军情。
军人原本心无二用,只埋首于行军备战,可近来却时不时想起那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少女,虽然她总是面带微笑,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个性情忧郁的姑娘,笑容不过是她的生存之道。
上颢出身贵胄,虽然从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却也深谙高雅的风习,他在皇城内见过各种各样的绝色美人,却始终无法动心。
云檀的美貌称不上绝色,却让他感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她跟他一样孤独,他感到自己能理解她的感情,即使他们才刚刚相识。
夜深人静的时候,军人独坐帐中,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正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回避那个让他感兴趣的姑娘,二是放下顾虑去追求她。
从理智出发,他应该回避她,毕竟他身份特殊,想要跟她在一起,往后必然阻碍重重;但若从情感出发,他应该珍惜这次机会,毕竟,人一辈子能遇到真正令自己心动的人,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上颢回想着自己区区二十载的人生,他被人驱使着出生入死,没有一次自我选择的机会,想到往后在婚姻大事上也要服从上铭,不禁切齿难平。
忿怒让他迅速作出了决定,一旦他的决心下定,便不会再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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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男女主都动心啦这文主讲婚后生活所以感情发展比较快
、往事:自卑
约莫又是十日过去,午后的天色阴沉,云檀正蹲在后院里卯足了劲儿搓洗盆里的衣裳,楼外的门童突然跑来找她,递给她一个檀香小椟,说是一位军爷吩咐他转交给她的。
云檀连忙将湿手在衣服上抹了两把,她接过木盒,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
木盒里装着一对用丝帕包裹的翡翠耳坠子,通透的玉石闪着绿莹莹的光。
她细细一看,发现这是分别那天,她拿来酬谢上颢的翡翠,未料他竟教人打造成耳挂,又给她送了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
少女莫名地想到了以物传情,心里莫名地悸动起来,可转念一想,他是否对每个女孩都这般默默弄情呢
云檀不禁撅了撅嘴,她躬身自省,认为自己不算是端庄守礼的好姑娘,举止也不够稳重,她怀疑自己让他误以为是个轻佻放荡的女子,可以随意戏弄。
可转念一想,他若真有歹意,又何苦将她带出军营,为她打点前路留在帐子里不是更方便行事吗
少女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患得患失,她洗完衣服,用清水濯手,然后趁人不注意,跑到镜子前,小心翼翼地戴上了那对耳坠子,云檀端详着自己的面容,一时竟有些舍不得摘下来。
当天,她虽然收到了耳挂,上颢却并未如往常一般出现在窗下。
云檀等了很久,她甚至怀疑是自己一时疏忽,错过了流光瞬息的晤面。
待到夜深人定,她伺候完夫人就寝,独自一人呆在外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
连绵的细雨又开始滋润静悄悄的夜,西容城与晔国一样,土地临海,终年潮湿多雨,少女心中有事,全无睡意,干脆起床坐在窗边听雨。
自从她孤身离家后,连日来栖栖遑遑,风尘碌碌,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也需得鸡鸣而起,星夜而息,虽然日日食不暇饱,忙里偷闲,却也并未遭遇大不幸,云檀有时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真不错。
事到如今,她并不怀念那个膏粱锦绣,衣食无忧的云家大院,也不想念那群需要逢迎讨好,才能相安无事的家眷,有时云檀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姐姐云裳一样,是个天生冷情的人。
寂静的夜里,雨水孜孜不倦地漫天而下,当熟悉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时,云檀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颤巍巍地点起一支蜡烛,蹑手蹑脚地拿到窗边,将木窗推开一条缝。
原来这天正逢张将军率军出城,攻打萨伊族的日子。
西容城城内虽冷清安逸,荒原上却早已血流成河,死尸横野,老族长力战不敌,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敌将掳去,只得率着余部落荒而逃。
张将军扛着朝思暮想的美人哈哈大笑地跨上了战马。
他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没有良心,只要不危及自身,死亡和杀戮便震撼不了他。
战后,上颢随军返回营地。
夜已很深,他猜想她一定已经睡着了,却又不知从此哪儿冒出来的期望,竟动用了夜半入城的职权,深更半夜地跑去姑娘的窗下徘徊。
冷雨细密,阁楼漆黑,远远地,他忽然望见一点烛光亮了起来。
微火寒灯照亮了少女姣好的面容,雨珠被风吹进窗里,蜡烛的火光明灭不定,她正立在窗边望着骏马上满身血污的军人。
他刚下战场,尚未清理戎装,此时又恰逢月落参横,阑风长雨,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们在荒原上初见时的情形。
一阵无以名状的凄凉之情掠过少女的心头,她莞尔一笑,微微转动脸庞,让一对碧绿的翡翠坠子在耳朵上亮闪闪地摇晃。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在雨中露出了模糊不清的微笑。
一个月后,郡尉夫人外出省亲,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来,云檀总算是有了歇息的时候。
每逢月初,西容城的百姓们总会出门游街,燃灯嬉戏,星星点点的灯火会令整座城池大放光华,若是遇上中秋佳节,放眼望去,更是彩灯万盏,繁光缀天,辉煌奇巧之景,笔墨难绘。
那夜,恰逢月初,府里的侍女们趁着闲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