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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想做都没机会,国内不兴这些,今天还是我第一次在h市见到真正画出来的天花板。”
话音刚落,他看我的眼神微变,放开我的手,凑近闻了闻,鼻子快抵到我唇边,说:“你抽烟了”
“嗯。”
“不是已经戒了几个月了吗”
“刚才有点心烦。”
“采风也会让你心烦你跟谁去的”
“李时。”我想说跟他没关系,好像又不是完全没关,干脆不解释。
他没有再说什么,坐起来继续打游戏,不再理我。
我也坐起来,看了看天色,说:“晚饭我煮点通心粉怎么样”
低音炮传出嘟嘟嘟嘟机枪扫射的声音,他淡淡说道:“不用麻烦,打电话叫送餐就好了。”
“不麻烦,我想吃通心粉。”
这是真的,刚才抽烟的时候,我就忽然想起以前半夜回公寓,和李时煮一把通心粉当晚餐的事。日子太穷,只放一点盐,又硬又韧,比白水煮挂面难吃百倍,我们照样都吃光。时过境迁,最难的岁月过去了,最坚固的情谊似乎也在一点点离我远去。
、第四十四章
十月初的一天,陈姐给我带来了一个特殊的订件。
之所以特殊,是因为这不是单纯肖像画,我要画的对象在真实世界中并不存在,而是来自意大利小说十日谈的女主人公。
这种定制形式曾经十分流行,在禁欲呆板的中世纪,艺术的主题是神学,圣经故事一度是画家们唯一的题材,于是才有了各种各样圣母圣子天使的形象。这当然都是画家臆想出来的。人人都在谈圣母,但有谁见过
不仅如此,后世的许多文学作品里的人物也纷纷被画家呈现纸上。在我看来,最受青睐的可能数莎士比亚笔下的奥菲利亚,沃特豪斯画过,阿瑟休斯画过,米雷尔也画过。
她是哈姆雷特的恋人,眼看着心爱的人和父亲兄弟势不两立,痛苦的她日夜煎熬,迷失了理智也迷失了方向,终于错乱成狂,一身盛装,自溺溪流中。
这里有两个关键词:错乱、一身盛装。
够疯狂,够戏剧化,够激动人心,简单几个字的描述就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脑补各种展现疯狂而高贵的细节。之前的画家们也正是这样做的,他们笔下诞生的奥菲利亚个个美丽而震撼。
再回到我要画的十日谈上。这是本由一百个独立的小故事组成的故事集,16世纪被列为禁书,现代人称其为欧洲文学史上第一部现实主义巨著,“指引人们走向心灵自由之路”。我上学的时候读过,故事内容大多是讽刺教会的荒淫无耻和歌颂自由享乐的现世生活。
订件指名要画第八天的第一个故事。
我已经不能记得故事的内容,但本能觉得很有意思又富有挑战,第一次萌生了很想见见这个复古的买家的想法。
陈姐却说不行,买家是匿名的,要到交画的时候才会知道是谁。
故意设定的障碍让我对这个神秘的买家更加好奇。
交待好画面尺寸和期限的事,陈姐喝了会咖啡便走了,我绷紧的神经不由一松。自从知道她和李时的关系,再见她时我对我们的相处方式感到有些困惑。以前我们是纯粹的工作关系,也许有点类似朋友,总之是清白的,现在的情形,我不知该跟李时疏远以避嫌,还是该试着把她当自己人。我有一种预感,我和李时的关系是回不到从前了。
好在他们都不知道我知道。
之后的两天里,我开始专心准备这幅画。乔亮帮我找来十日谈的中译本,我花了一个半小时仔细读了第八天里所有故事。
从前,有个叫古尔法度的人,爱上了朋友的美艳娇妻,夜夜魂牵梦萦,于是向美少妇求爱,想和她春风一度。没想到美少妇提出了要两百个金币作报酬,见她如此贪财,古尔法度的爱慕转化为鄙夷。他略施小技,先问自己的朋友,也就是美人的丈夫借了一笔钱,再当着其他朋友的面交给美人。美人不知内情,以为是过夜费,趁丈夫出门,当夜便与古尔法度共赴床帏。等到丈夫回来,古尔法度当着证人的面说已经把借款交还给了他的妻子,美人吃了哑巴亏,却无处诉说,故事结束。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精明的男人白睡了一个贪财的有夫之妇的故事。按照要求,我要画的正是真相揭开的最后一幕。
看了两遍,我心中暗暗有点失望,比起奥菲利亚,这个故事显得太平淡太普通,没有跌宕起伏的命运,没有可歌可泣的爱情。转念一想,译本可能有删节,流失了重要情节也不一定,我不懂意大利语,于是又上网找了法语版本买回来,读完发现内容差距不大。就是这么个情节,两个版本差异只是细节描述一个多一个少而已,这个作为女主角的美少妇依然连名字都没有。
略一沉思,我没让最初的臆想破坏我的兴趣,生活不总是“不疯魔不成活”,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鸿沟不可逾越,卑鄙市侩的酒色财气也许才是主流。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我让乔亮物色模特,自己开始绞尽脑汁地构图。
当我认真投入到一件创作中时,本心是希望不受外界打扰的,所以才会有助手这种设置来帮忙屏蔽干扰。可助手总有下班的时候,有的干扰是再厚的墙也屏蔽不掉的,比如唐心雅的追魂连环ca。
“喂,心雅,有事吗”
“小川姐,小江正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我该怎么办呜呜”
“他们在哪”
“还能在哪,不就她上班的卖场,我和阳阳在外面,不行我忍不下去了,我要教训那个女人呜呜”
“等等,你别冲动,我马上过来”
不得已,我放下笔匆匆洗了手,打车赶去王知雨上班的卖场。
见到唐心雅是在路边的咖啡店,马路上都是行色匆匆回家的路人,她气定神闲坐在玻璃窗边喝咖啡,大有玩弄一切于股掌之中的倨傲气势,好像电话里那个声泪俱下情绪失控的女声全是我的幻觉。阳阳被保姆抱着,在一边的咿咿呀呀地玩耍,看见我这个陌生的阿姨只是晃了两下手臂便又转去保姆怀里。
唐心雅朝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还没说话,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她面前的手机吸引住了,分辨率极高的屏幕上出现的两个人正是小江和王知雨,一来一回地交谈着,听内容,好像在说卖场的营业额的事。
我说:“这是什么直播吗”
唐心雅抬起头,手指朝街对面一点:“我的私家侦探从里面传来的画面。”
“偷拍这个合法吗”
她哼了一声:“有什么合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