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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公摇头苦笑道:“所谓言多必失,空云那孩子的心眼还是太过实诚了一些,骄阳在这一节上比他要稳重。”
“你自己都说几个宝贝儿子哪个都不省油。”
杨致话音未落,也没见秦公扳动什么机关。就听得传来一阵轰轰闷响。前世影视剧中关于诸多暗黑大亨的密室情节倒也不是毫无根据,只见秦公身后的书柜缓缓转开,露出密室的入口来。
书柜后的墙面厚逾两尺,隐然透着黑黝黝的光泽。秦公仍是如拉家常般唠叨道:“此门乃精钢所铸。若是不谙机关,便只能用火药强行炸开,那也至少得用一万斤以上的火药才行。底下有四道出口,其中两道可直达长安城外。里面储存的粮食、肉干与清水,可供三五十人食用半年以上。”
杨致有点不耐烦的道:“老狐狸,累不累啊你依我看你都这把年纪了。还不如留着这份谋划逃命后路的心气与财力,好好享受几年晚年生活。人家要是有把上万斤火药搬到这儿来的能耐,你逃出去不管躲在哪儿都是白瞎”
“照如今这个势头下去,待你到了我这把年纪,未必就会比我轻松多少。有一点你可能还不清楚,这地方的布置钱是我花的不错,可我却是早在二十年前以整修花园为名,奉旨秘密建造的。你往下直走两百步左右,自然有人给你带路。”
秦公安然笑道:“年轻人,别嫌我啰嗦,你记住了:你精,皇帝半点都不会比你差,好生应付吧”
密室入口往下,是一段宽敞的阶梯。杨致甫一进入,密室门重又轰轰关闭,秦公并未随后跟来。
杨致依秦公之言一边缓步向前直走,一边用心细看,不由暗自心惊:谁又能想到,看来毫不起眼的秦氏老宅下面,还有一座宛如地下宫殿的密室不仅厚逾两尺的密室门是精钢所铸,竟然连地板与墙壁也是据说还有两条地道可直达长安城外,这是何等浩大的工程又要耗费多少银两皇帝二十年前就命秦氏在其府中秘建密室,所为何事皇帝的算盘向来打得极精,秦公当年才与皇帝勾搭上不久,就舍得下那么大本钱,这两个老狐狸真他妈都是变态的疯子
第202章君为钓者
杨致走进令人骇然心惊的地下宫殿般密室,墙壁上每隔数十步便有灯盏燃着粗如儿臂的巨烛,将空无一人寂静无声的甬道映照得灯火辉煌。烛火火苗没有一丝晃动,一路走来嗅不到一丝半点霉腐气息,由此可见整个密室必定布设有极尽精巧的通风系统。
早在二十年前,无论大夏国力还是秦氏的财力,断然不可与现在同日而语。皇帝与秦公两个老家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瞒天过海不惜耗费巨资修筑了这样的隐秘工程,却极有可能终其一生都难以用上。杨致对当年的朝野局势不甚了然,若是秦公为防皇帝翻脸而建尚且情有可原,皇帝当时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到底该说他是一位深谋远虑的帝王还是一个患有狂想症的疯子杨致不禁生出似曾相识的感慨:不管身处的是什么世界,其实都是设计者为自己设计的。
毛爷爷曾说过:要从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杨致还谈不上把皇帝当做敌人,可也从来没把他看成什么善男信女。忠于皇帝的首要前提,是绝对忠于自己的核心利益。只要不偏离这个基调,一切都好说。至于新晋翁婿关系,皇帝说是就是,他说不是就不是,打甚鸟紧
心潮起伏间,已不知不觉直走到甬道的岔路口。从一处角落中幽灵般的闪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仆,恭谨的道:“小人奉命在此恭迎飞虎侯。委屈侯爷跟在小人身后五步之内,切不可离远走错了。”
此等密室,必有制敌机关。杨致无意藉此考究智慧习练身手,很配合的依言而行,只用心留意引路老仆前行的路线,以及步伐长短与所踏方位。又七拐八绕走了四百步左右,老仆在一扇门前停住,轻轻叩了叩门。厚重的铁门应声咿呀而开,与杨致预想的一样,前来开门的赫然是久违了刘二。
刘二目光中满是热切。竭力按捺住心头的激动,闪身让到门外,躬身长揖道:“侯爷,小人奉旨在外警戒。您请进。”
“辛苦了。”杨致用力在他肩头拍了拍,昂然入内,铁门随后嘎然关闭。数座灯台上的巨烛将房内照得亮如白昼,一进门就踩上了价值不菲的栗色波斯羊绒地毯,床榻书案桌椅俱全。陈设十分古朴精雅。此时正值寒风凛冽的节气,屋内却是温暖如春,尽管铁门紧闭四墙无窗,但丝毫没有沉闷窒息的感觉。
书案前的软榻上,背对着杨致半躺着一个熟悉的胖大健硕的身影,把玩着一个晶莹圆润的青玉酒盅,悠然问道:“是朕的夏人杨致来了么”
“皇上好自在啊”皇帝是作威作福惯了也好,有意装逼也罢,此刻再无第三人在场,杨致也懒得为满足皇帝的虚荣心而行什么劳什子君臣参拜大礼。信步踱至房中圆几前安然落座。径自取了一个青玉酒盅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习惯性的泛起了一脸慵懒笑意:“君为钓者,人为鱼鳖。微臣与皇上一别数月,不知皇上龙体还康健否”
皇帝凛然回头,用鹰隼般的锐利目光凝视杨致片刻,见他自斟自饮了一盅之后,又旁若无人的满上了第二盅,脸上的慵懒笑意丝毫不减。缓缓展颜笑道:“倘若心中无饵,又何惧钓者之钩你很好,朕对你的表现十分满意。”
“皇上谬赞。微臣不胜惶恐。佛门禅宗偈语有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皇上若下回还有垂钓的兴致,最好命诸位皇子与满朝文武先参悟一番佛门禅机才好。微臣亦是心怀有欲的凡俗之人。只不过瞎蒙误撞,赶巧认清了香饵虽美,却万难入腹,因而不敢造次罢了。”
皇帝岂会听不出杨致话中的嘲讽之意起身叹道:“你这厮话虽刺耳,倒也说得实在。不是朕自夸,也只有朕这样的皇帝。才容得下你这样的臣子。朕知道你心中多少有些火气,朕不怪你。朕此番设局断非成心,只是因势而为。朕班师路经庐州时确感不适,但仍能强自支撑。是那逆子的百般殷勤引起了朕的警觉,这才决意将计就计。在出庐州折往中州途中的那几日,朕果然到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境地依你的头脑心机,必定不难想到其中的险恶。”
“要在这纷争乱世做一个强国有为之君,绝非易事。杨致,你是敢跟朕说大实话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应当多多体谅朕的难处。你知道么朕老了。朕真的老了待朕百年之后,大夏还会与朕手上的这个大夏一样么如今朕最感忧心的是时不我与”
凭心而论,皇帝既不贪酒又不好色,与通常与皇帝挂钩的“荒淫无度”这个词汇很难沾得上边。在杨致的印象中,皇帝无时不在为大夏的强盛殚精竭虑,即便用前世的标准来衡量,足可称得上是个十足的工作狂。皇帝在位二十五年以来,别的暂且放下不说,单是大夏疆域就由土地贫瘠的西北金城一隅拓展了近十倍,隐然业已具备吞并天下的实力。谁敢说这不是本事谁敢说他没有作为
自古以来,能活到七老八十那个岁数的皇帝屈指可数,是人就逃脱不了新陈代谢的自然法则。徐文瀚学识渊博,于医道亦颇有研究,早给皇帝看过相了:皇帝体胖而多劳,权重而多忧,断非长寿之人。
皇帝体形胖大,一直是一种奇异的红润脸色,说话间两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在杨致看来,皇帝万分之万患有严重的高血压与高血脂,班师途中的所谓“确感不适”,实际上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在前世发达的医疗条件下,犹自要积极治疗小心保养,才有可能多活几年。像他这般身心片刻不得消停,天知道还能活多久
真人面前不说假,此时此刻,杨致也不忍心拿什么圣天子百灵护佑之类的屁话来敷衍皇帝,婉言劝道:“皇上作为一位帝王,雄才大略这四个字确然当之无愧,令微臣由衷钦服。请恕微臣斗胆直言,常言道总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人之生死自有天命,皇上大可不必为此过于介怀。”
皇帝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