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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月高热不退时,大哥被人搀扶着过来,看到傅清月人虽醒着,可神智已有些模糊,因高热眼神涣散,微张着干裂的嘴唇不停地喘着粗气,傅正平满眼的痛惜担忧,握着傅清月滚烫的手,轻轻地跟她说话。
傅清月迷茫地看着大哥一张一合的嘴唇,她根本听不清大哥在说些什么,只听到“大妹、小妹”,心中一滞,仿若一盆冷水浇在红火的炭火上,发出“吱吱”的声音,腾起的烟雾熏得人只想掉眼泪,姐姐已经不在了,现在只剩下她和大哥了,不能再让爱她疼她的大哥伤心了。
只要脑袋有些许清明,阿碧端来的药,无论多苦,傅清月都一口气喝完,有时那些黑呼呼的药汤苦得她舌头发麻,恶心欲呕,用蜜饯才能险险地压住翻腾不让它吐出来,喝完药时,傅清月看到阿碧激动高兴的样子,只能闭眼假寐,她那夸张得让人啼笑皆非的神情实在不能让人直视。
病去如抽丝,而这一病就病了将近十日。
傅清月起来后并没叫阿碧,而是自己走到妆台前,从妆奁中取出了梳子,她想梳理一下自己凌乱的长发,刚起来,头还微微有些晕,取梳子时不小心带出了一根金银簪,簪子上垂落的米珠子挂在梳子上,被带着跌落在桌面,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望着簪子,傅清月恍惚了好一会,不得不想起了十天前。
吕宽来辞行,“清月,这是我离开长安城时大公子交予我的,现我把它转交给你。”说罢,递给傅清月一方叠好的绢帕,绢帕内似裹着东西,微微凸显。
傅清月来之前就料想到吕宽会帮他带信或者带话。
傅清月没有伸手接,只寒着脸说:“吕宽,今日我出来见你全因你我相识一场,同窗之谊惺惺相惜,我们的情谊还是在的,如果你全是为了他人,那我就没有必要在这里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后会有期。”说完对吕宽行了一礼就要转身离开,她不想再与那人有什么纠葛了。
吕宽心中着急,担心傅清月就这么走了,情急之下伸手拽住了傅清月的衣袖,傅清月被他猛地一带,只能停了下来,伸手抓住欲敞开衣襟,恼羞地瞪着吕宽。
吕宽被瞪得尴尬,明白过来自己的失礼之处,忙给傅清月作了一辑,行礼道歉,“清月,你不要着急走,你听我把话说完,犯人在判罪之前也要明白的知道自己犯的是何罪,你怎么不听一听大公子怎么说,他也许真的有不得已的理由,你不看一看吗自出事到你离开长安,你连一面都不肯见大公子,这这有失公允。”
傅清月顿了一会,回想当时自己做的确实有点过激,可很快,她心思一转,撩起眼皮淡淡地说:“吕宽,我们三人一块认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有个底,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心中也有个数,我与他之间的纠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是简单的说一说听一听就能扯清楚的。”
傅清月的表情太过严肃哀伤,吕宽默了默,仍不死心的说:“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我还是那个理,犯人总要给机会他为自己辩解,你看了之后,要是觉得不在理不高兴,烧了还是扔了,都随你”
吕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傅清月不想再为难他,伸手接过了绢帕,淡蓝色的丝绢,帕子上的一角绣着众星拱月,那是他们惯用的传信方式。
傅清月眼中风雨飘摇,因垂着头和两人所站的位置,吕宽只看到她的侧脸。
傅清月双唇紧抿,动作僵硬地打开丝帕,她迅疾地略读绢帕上方正灵动的隶书,还未到一半,就愣怔在哪里,脸上悲喜不定。
傅清月手中绢帕还没有完全打开,却露出了一截晶莹剔透的白脂羊玉,原来是支白玉簪子,簪子上灵动的雕玉兰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透明,如虚空般的幻影,随时都会飘散开来。
可细看,簪子的中间处有一细微断痕,如果不是在白日阳光充足下,这处断痕是很难被发现的,簪子齐齐地从中间断开过,师傅费了心思,续接的手艺高超,簪子的断开处几乎可以复原接续上。
傅清月的食指轻轻地摩挲在簪子的断痕处,其实那里平滑如脂,如果不细看根本感觉不出那里断开过,她幽幽地说:“我和大公子,就好比这根断开再续接的白玉簪,再如何了得的工艺也磨灭不了它断开过的事实,就算修复好了,这处断痕也会留在心中,如肉中包裹的一根刺,时不时地刺一下,疼痒难当,日子久了,如果人生顺遂,修养足够也许会相敬如宾,可如若碰到风吹雨打,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再次断裂开来,那时,就只剩下玉石俱焚,万劫不复了。”
吕宽愕然。
傅清月把绢帕和玉簪都还给了一脸惊疑不定的吕宽,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道理说了一通,不知是说服别人还是说服自己,看似头头是道,实则也是纸老虎一只,说一些参悟得一知半解的东西出来唬弄别人,可唬弄不了自己,到头来自个被爱恨嗔痴一样不落地苦苦碾过。
叹吐了一口浊气,收回心思,傅清月把金银簪收好,唤阿碧进来梳洗,已经这步田地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日子总得往前过的嘛
刚到合浦郡时,就遇到了令人闷烦的回南天,可一阵北风过后,潮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干爽清新,连空气都轻盈了几分,可不过几天的功夫,回南天又来袭,到处都是湿嗒嗒的,房屋要门窗紧闭,洗过的衣裙晾了两天还能拧出水来,还带着一股怪味,恼得阿碧直唠叨。
这日,阳光猛烈,屋内还冷冽潮湿,可屋外阳光暴晒下,所到之处也干燥无比,阿碧在小院中勤快地晒着被褥衣物。
傅清月午间小憩之后坐在屋廊前看书,可入目不过一刻钟,就老是停留在一个字上,再也看不下去了,心思飘浮不定,索性望着进进出出的阿碧出神。
阿碧见小姐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得小姐这样注目,不过小姐这样看着人家让人怪不好意思的,无话找话:“小姐,你看,这都到申时了,日头还这么毒辣,这些衣裙我重洗了,两三个时辰就晒干了,这里春天的太阳跟咱长安城盛夏时的太阳一样呀,不知夏天会如何”
不说还好,傅清月这几日静心修养,被自己苦苦困压在心底的戾气,此时翻腾汹涌大有决堤的危险,不知是气候燥闷还是阿碧的话刺激到了她,傅清月一语不发地掷下书简,拿了一顶惟帽就向院外走去。
阿碧膛目结舌地看着傅清月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只叹女大十八变,小姐怎么越变越难捉摸了一声不吭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