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28(2/2)
孤星听得入神,不想铭佑与面前的老人还颇有缘分。回头看老人仍旧在埋头削着手里的竹篾,对两人的对话置若罔闻。
铭佑笑了笑,平静说道:“近两年来他渐渐耳聋,想来也已经不大认识人了。”
孤星心中霍然空明,却腾起一股淡淡哀伤。或许人生在世便是如此,好过也是一世,不好过也是一世。到最后都会鸡皮鹤发,孤身一人慢慢老去,最终化为尘土。
见孤星眼中涌动着哀伤,铭佑换了话头说道:“你要哪一个拿这个可好”
孤星看向铭佑,只见他手里举了个老鹰样的纸鸢,正笑着问自己。伸手拿过架子上的一个五彩斑斓的花蝴蝶,对铭佑说道:“我便要这个了,老鹰你自己留着好了。”
见孤星选了那花蝴蝶,铭佑也不生气,果真自己留了那老鹰。付过钱,回到自己府中牵了两匹快马,两人便马不停蹄往郊外去。
到郊外时正好是午时,天上日头正烈。好在郊外风大,一阵阵拂在脸上倒也还凉爽。
孤星眯着眼坐于马上,只见远山如黛,近水含烟,身旁一条小溪蜿蜒到青草合拢的深处,溪边一排绿树仿佛碧玉妆成。她突然松了缰绳,任马儿在草地上自由走着。自己合上眼,谛听耳边溪水潺潺混合着啾晭鸟语,感受着面上清风带着青草的芳香如挠痒一般吹拂,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正陶醉间,却突然感到坐下的马儿不走动了。孤星睁开眼,只见铭佑不知何时已下马,此刻正牵住了自己坐下马儿的缰绳,略微有些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自己。
被他盯得有些羞赧,孤星赶紧翻身下马,抢过他手中的纸鸢便跑开了。铭佑凝视她远远跑来的身影,眼中无限宠溺。转身在树下系了马,便寻着孤星而去。
两人趁着风力将纸鸢放飞地高远。孤星微仰着头,看着自己挑选的花蝴蝶在远天上渐渐不辨轮廓。手中线轮上的线已放尽,郊外强劲的风势令远处的纸鸢忽高忽低,一下又一下地拽着手中的线轮,只欲飞出手中去。
孤星紧紧握住线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线尽头那只美丽的蝴蝶纸鸢。忽然“嘣”地一声,连着纸鸢的细线抵不住风力被崩断了。那只蝴蝶纸鸢倒似活了一般,扑棱着翅膀,挣开束缚远远飞到九重天外。
孤星眼光紧追着它,直到远方成为越缩越小的一个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飞得再远,断了线也会落下来。若来日有人捡了去,但愿能好好收藏。”孤星凝视着纸鸢消失的尽头,淡淡说道。盯得久了,眼睛涩涩发酸,直欲落下泪来。孤星闭了闭眼眼,再睁开时,却见那原本已空无一物的天尽头,一个黑点在慢慢移过去。
孤星惊讶回头,见铭佑任手中的线轮不知何时已垂下,平和宁静的脸上是认真的神情,他注视着自己,缓缓开口:“世事有诸多注定,又有诸多无常,却不见得到最后都会形单影只。就像这两只纸鸢,即使断了线,也可相互陪伴经风沐雨,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王爷似乎意有所指”孤星转过头望着碧蓝长空,语气平常地问道。
“若能宽慰你些许,这话也算是有用了。若不能,你只姑且一听好了。”
铭佑的话被卷进风里呼呼刮在耳边,孤星忽然长叹了口气,心里一酸,低下头,含了些疲倦与无奈:“为何我总觉得,自己每每狼狈至极的样子,都被你看了去”
铭佑看向她的眼里饱含疼惜,怅惘又感慨,声音在旷野中拉得又长又远,却一字不落地落到孤星耳中: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却是忘不了。你出宫待嫁那日我便说过,若有一日你身陷囹圄,一定记得还有我可为你排忧解难。你只记得,这世上你不是孤身一人,我便心满意足了。”
他的话久久徘徊在耳边,余音不绝。心中动荡不安,一时百感交集。
、渐行渐远
两人在郊外放纸鸢兴味正浓,丝毫不知安宣王府里一场算计却在悄悄上演。
书房里,承焱一身八团云彩四爪龙纹妆花缎蓝色蟒袍,带着些许酒意随意坐在交椅中,眼光略微一抬,语带倦意:“五弟急着差人叫我来所谓何事”
此时立在承焱面前的,便是早已晋封为安成王的五皇子礼勋。他不知怎地,总觉得承焱儒雅气度里隐隐有股不怒自威的神气在。因此,自小见到这位三哥就有些发怵。承焱的问话倒使他受惊般吓了一跳,拘谨地看了承焱一眼,这才鼓起勇气说:“三,三哥。我方才路过后花园,撞见三嫂跟四哥在。。。”
礼勋说到此处顿了顿,不断瞟着承焱的脸色,踟蹰着有些不敢开口。
“在干什么”承焱似乎不为所动,仍旧是一派平静地问道。
承焱发问,礼勋不敢不答,于是大着胆子说道:“三嫂与四哥在后花园中私会,我看他们的样子甚是亲密,似乎是商量着趁着今日人多要出府幽会。”
见承焱只一味审视着他,喜怒难辨。礼勋被盯地头皮发麻,期期艾艾地开口:“我,我这话原本不该说的,没,没得让人误会挑起咱们兄弟不和。但事关三哥名节,我不得不说。”
承焱仍旧是神闲气静的模样,笑着开口:“五弟好意,三哥在此心领了。既然知道此事会挑起误会,以后这话便不要轻易出口。”说着站起来,用手里的折扇轻轻拍了拍礼勋的腹部,说:“存在这里最好。”
说完承焱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礼勋不甘心地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吼道:“难道三哥都不介意吗”
“介意”承焱玩味着这两个词,似听了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说道:“我亲自吩咐了他二人出去,何来介意一说”
礼勋顿时傻眼,看着轻快离去的承焱怔怔出神。
他今日在席上喝多了,因此出门来寻了茅房小解。岂料这安宣王府比自己王府还大,自己一时晕晕乎乎便忘了来时的路。礼勋急着寻路,不想自己迷糊着七拐八绕地撞到王府后花园里。正含混间,恰巧听到铭佑的声音。礼勋心中一喜,正准备出声相唤,探头却看见铭佑与孤星在一处。礼勋顿时清醒,缩回墙角处细细探听,竟听到两人盘算着偷溜出府。且听孤星的话里似乎她颇不受宠。
礼勋为眦睚必报之人。上次茶楼遭孤星辱骂,陷害她与太子不成,反而遭来皇上一顿责骂。太子从此也对他冷眼相待,承焱虽面上不说,可到底因此事损了颜面。若不是太子妃相劝,恐怕也不会轻易饶了自己。幸亏外祖父谢天懋在朝中手握兵权,为大名鼎鼎的镇西侯,乃皇上倚靠董贵妃着意笼络之人,否则恐怕自己早成过街老鼠。
此次让他寻着由头可好好摆孤星一道,他怎肯放过
却不料此事被承焱三言两语轻易带过,倒成了自己无事生非。礼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分明是承焱袒护。若二人真是得了承焱应允,岂会再商量着扮作小厮从角门溜出去
只是承焱明知此事不到为何还要包庇遮掩礼勋百思不得其解。
承焱走出书房,却并不急着到前厅,而是脚步一转往后院走去。在湖边柳荫里寻了一僻静处坐下。方走了从前厅到书房这几步路,酒意却渐渐涌了上来。此时天上日头正好,承焱不由得生出几分倦意来。这才半日的光景,前厅里便开了将近百宴。自己连推带挡,到底还是喝了许多。承焱打开折扇徐徐摇着,感受着湖上清风带着湿气往脸上扑来,这才觉得清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