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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敖无奈,只得受着,随后还拜过,“娘子大义,刘敖实是钦佩,愿效全力。”
穆清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转头环顾了屋子四周,“这大宅,是太夫人陪嫁罢”
“正是。”
“大宅留下罢,好歹留个念想。刘管事仍携眷在此处住,这栖月居的营生,有客便做,无客便闲着,经营所得不必交账,自留着维系日常嚼用花销。”她顿了一顿,又想起些甚么,站起身道:“请刘管事随我往库房一行。”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库房,刘敖打开库房上的三道铜锁,推门而入。库房内显眼处正摆放着穆清自顾府带出的那口大箱。她自贴身处摸出一把银钥,俯身开了箱。箱中字帖已在争盐盘时尽数典卖。
她半蹲下身,自箱底取出一只素面的小叶紫檀匣子,轻轻摩挲了几下,拂去上头的浮尘,打开递到刘敖跟前。
刘敖只觉檀香幽幽,稳稳沉沉的经年质感,再投眼望去,大惊失色,犹豫半晌不知该不该伸手接过。
“这是我阿爹予我的嫁奁,按说我不该将它变卖,但若暗箱藏着,它便是死物,如用得其所,想来阿爹亦会高兴。还请刘管事寻个可靠的卖家,不使它蒙尘方好。”穆清捧着檀木匣子,恳切道。
刘敖矜重地接过匣子,紧闭了上下唇,重重地点点头。
“归拢所有钱资后,尽兑换成金饼,取十分中之一分,遣散众伙计所用,余下便归刘管事您所有,莫与我推让,我却是断不收回的。”她抢在刘敖开口前,先将话说到了底,“再留两分,留待日后或另有他用。剩余七分,与这大箱中我阿爹的遗作一同妥帖窖藏了,不日或有人来取,以我亲笔书信及那支双叠宝相花的金簪子为信,缺一不可予。”
诸事吩咐停当,再无不妥的了。她脑仁微微发痛,揉着太阳穴低声道:“明日我便启程往东都去,这些事便尽托予刘管事了。另再劳烦明日从护院中挑一名稳妥且识得路的,与我同行。”
刘敖知留她不住的,却坚持要她将早先择选出的那两名一同带了,原还要她再带上一名丫鬟仆妇,奈何她嫌累赘,再者江南女子中能驰马的实难觅,也就作罢。
天刚擦黑,穆清命人熬煮了一碗浓浓的安神汤药,自添加了微微一撮金洋花及细辛沫子,饮下不多时仆倒便睡。她亟需安沉的一觉,自明日始,又是一场追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千金散尽十二
这日中秋,太阳早无了骄悍气,到了午后,便渐绵软下来,柔柔地铺洒一地。
洛阳城便拢在这样一片金色的辉洒之下,城外驿道两边的十里银杏齐齐地铺排着,成了两匹展开的长长的金黄色绸布。
城内思顺坊一逢着节庆,便尤其的喧嚷繁华,自不必说中秋这样的大节庆。各家的当家主母打着万分的精神,率领指派着自家的仆婢里里外外地奔忙。
惟坊道深处的杜宅,一派沉寂。贺遂管事一如既往地在宅内转圈,自大门口,到二门院子,两侧厢房一一验看过。再往里头前院转过,扫去散碎早落的黄叶,捞去院内两方塘中掉落的焦枯桂子。随后踏上曲桥至内院瞧一瞧广阔水塘内莲叶又残了多少,顺手拔下近前的几支莲蓬。
他抬头望望檐廊顶下的燕巢,燕子早已飞走越冬去了,只留下空空如也的燕巢。呆了片刻,贺岁管事不觉幽幽叹息,这空巢便如这空荡荡寂寥寥的宅子。半天也惊不起一声响动。
他犹记得仲春时分,阖宅上下皆往江南去,只留他与厨娘,及一名侍弄花草并粗使的小厮看守宅院。临行前娘子笑语晏晏地告知,顶多三两月便回的。
一月前,回是回了,却只阿郎独身一人,显着颓丧消沉。他不敢过问如何娘子未回,只见阿郎在家中独住了三日,不笑也不言语,日日往窖中取酒去,及夜便坐于檐廊下临水的半榻上,自斟自饮至三更以后,便在半榻上睡了。
第四日却不再饮酒,自行收拾起行囊。嘱托他几样事,无非好生看守家宅之类,只字不提去处,问过几次,他只道,你且不必知晓,便揭过。到了第五日上。一清老早的。又随着唐国公领着府兵走了。同行的还有唐国公整一府的内眷家仆,浩浩荡荡,路边挤了众多瞧热闹的。过后才知。唐国公府阖家撤走,撤往何处亦无人知,谁人无事敢去过问国公的家事
贺遂管事每日这般细细地巡查一遍,整个宅子看过刚好斜阳西沉。正是大门下钥的时候,如今阿郎不在。无人晚归,下钥下得早。
将将大门落了锁,他转身刚要离去,门上忽传来急促地啪啪的门环叩拍声。直拍得贺遂管事心惊肉跳,外头的人拍了好一阵门,他正踯躅着。又乍然听闻拍门声中夹杂着一个细柔的声音,“可有人在家是我归家了。赶紧开门呐。”
正是娘子的嗓音。贺遂管事慌忙拔栓去锁,重将大门打开。门外赫然站着自家娘子,身后跟着两名不相识的,侍卫模样的汉子,带着三匹呼哧大喘的马。惊得贺遂管事一时塞了舌头似的,不知要说甚么好。
“阿郎可曾回来过”穆清一步跨进门,迫切地问道。
贺遂管事赶忙点头,“回来过,回来过。”
穆清的眼眸中倏地燃起了两团火苗,顾不得仪态,欣喜若狂,竟手足无措起来,更是不管不够后头那两位护院,只径自往里跑去。
两名护送她归来的护院立在门口,进不得退不得,只得先向贺遂管事明示了身份。贺遂管事高声唤来粗使的小厮,使他将马牵往角门,再请了那两人去厢房歇息。因见三人均是风尘仆仆的模样,急忙又唤厨娘添柴多烧热水备浴。
待他忙完这一遭,正要往正屋去找穆清,曲桥上行及一半,便见她黯然独坐于檐廊下的半榻上,痴痴望着残荷发怔。走到近前,才看清她满脸的空落,方才还有两团火苗燃着的眼眸,已然惨淡晦暗,映着死水一般的沉寂。
“娘子”贺遂管事小心翼翼地轻唤了她一声。
她依旧呆坐着不动,麻木涣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