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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曾听过北风歌”杜如晦突问到。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穆清低声吟唱了一遍。
杜如晦叹道:“昔年因卫国国政威虐奢靡,民间才传唱起了这刺虐诗,这情景如今看来竟是一般无二。为人君者,为人臣子的,大抵是在重蹈覆辙。”
“说来此歌也甚是委屈。”穆清从他肩头直起身说:“传唱之时不知被哪个别有用心的听了去,非说是刺虐诗,无非是拿歌谣当个由头向卫国国君发难,真真是替它不值。这分明就是首情诗,男女两情相悦,情比磐石,便是再困顿的境地,也要携手同赴。”
往日里她总是一副羞怯谨慎的样子,偶调笑两句,便红了脸闪躲着他的目光,今日偏说了这般直白大胆的话,杜如晦偏头看了她,见她说得极认真,纤长的睫毛在上眼盖微微抖动,也不闪躲他的直视,一时心中畅慰,不觉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光洁如玉的额头,“断不负了你。”
这一日从天亮直行至天色将沉,到了一处看着略富足的城镇,才寻客栈投宿。人多车多这一路也走不快,走了一整日,不过行了百余里。这棠邑镇尚算热闹,来往客商不少,客栈经营得有模有样。杜如晦进门后扫量了一圈,轻声对穆清说:“比不得栖月居,多忍耐些罢。”阿柳则带了阿月上楼收拾房间,略微拂扫一遍,换上自带的被褥幔帐,又催着店家多烧热水,备着众人沐浴。
英华第一次出远门,看着什么都是新奇,缠着要出门逛去。杜如晦遣了杜齐和一名强干的车夫跟着,嘱咐了不许走远,天黑闭市前定要回来。穆清放心不下,又拉过阿云再三叮嘱了一番才罢。晚膳时分,一行人果回来了。穆清这才安心进食,听着英华唧唧喳喳说着街上见闻。小娘子长相神似穆清儿时,天真浪漫却又天生带着豪气,不同于她的娇怯,逗得两人屡屡开怀。杜如晦听穆清说了英华的来历,敬叹了一回万氏竟有这样的胸襟和眼光,只可惜明珠蒙尘,故此对英华也就多了几分怜惜。
晚膳后,杜如晦去看过那几个车夫,与他们商议明日的路程。阿柳服侍着穆清在房中沐浴安寝,她颠簸了一日,经热水浸泡,浑身的筋骨俱松散开,险些在沐浴时就睡着。料想阿柳和阿月一路亦劳顿,未等发干,穆清便打发了她们自去梳洗了安歇。待杜如晦抱着被褥铺盖进到房中时,她已伏在枕上睡得香沉,发丝上还挂着些水珠。他皱眉摸了摸她湿濡的头发,将被铺在她榻边的地上展开,找了块干净布帛,俯身一绺一绺地轻拭着她的发丝。
头发半干时,她似有觉察,迷迷糊糊地半睁了眼,瞥见地下的被铺,含糊不清地问:“怎睡地下”他抚着她的头发道:“世道不稳,人在客乡多生事端,你在我眼下才能教我安心。”穆清略醒了几分神,一手拉着他的衣袖,往榻里挪了挪,轻声道:“夜间地上硬冷,如何睡得。”杜如晦略一犹豫便脱去袍衫,躺到榻上,伸手圈住她,闭上眼一动不动地睡去。床榻上腾起一股暖意,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瞬时包围了她,倦意浓重,教她顾不得害羞,瑟缩于他胸前安然沉睡。
自此每晚投宿客栈时,穆清皆不许他席地而睡,两人同榻而眠,杜如晦倒能恪守规矩,虽时而血脉奔涌,情难自禁,却也只是松松地圈搂着她,嘴唇轻拂过她满月般皎洁的额头。
、第三十一章 东都洛阳
东都洛阳
越往西行,富足安逸的乡镇越少,渐渐地只有荒芜的田地和野林,车行缓慢且山路崎岖连绵不绝,有些地方的驿道被举旗造势者占了,不得通行,只得弃了驿道往山地上走,遇着险阻难行的还需绕道避开。每日即便再赶,所行不足二百里。整日里在窄小的车厢内颠簸,所见之景越发的萧瑟。客栈和吃食也日益粗鄙简陋,男人们尚能将就着吃住,穆清和阿柳她们也只得忍着胡乱嚼几口饼,咽几口腥腻的汤,不几日便清减了许多。杜如晦每愧疚心疼她辛苦,她只笑着摇头说,又不是细纱薄纸糊就的人,哪就这么娇贵了。
英华新奇了没几日便兴致缺缺,愁眉不展直呼闷得慌,偏巧她那随身伺候的阿云受不住山路颠腾,直颠得无心饮食,一日中有大半日是蔫软无力的。她只盼着在野地中歇脚时,阿达有时会带着她往林子里去,射杀几只野兔野鸽,晚间投宿时给大家添个新鲜菜式,最好能射到一只野雉,好给阿姊添补些。
阿达年近三十,无妻儿亲人,昔日在吴郡每日晨间见英华习练武艺,便由衷地喜爱这位豪气爽利的小娘子,自奉了杜如晦的意思正经教授于她,更是不敢怠慢,尽心竭力地教着,小心照拂,视如己出的孩儿。穆清看在眼里,也极是放心,总算是不负了万氏的重托。
足行了一十七天,终是进入了襄城郡。只觉此地荒冷异常,冷风呜呜悲鸣,白日里尚有阳光还带着些暖意,午后日薄时分,便觉得冷风往骨子里钻,阴冷异常,沿着驿道一路竟不见人烟田庄。穆清裹着斗篷坐在车厢外,风吹得宝相花簪子上的两串小金珠丁零作响。道路两边很多隆起的小土包,越往前行越多,到此处已是一座连一座了。她定睛细看下,竟是一座座的坟堆,光秃秃的黄土,随意竖起的破木板权当是个碑了,昭示着那些不过是近几年才堆起来的新坟。这景象,看了不禁令她心室里升起一股寒意。
“娘子进去坐罢。”阿达瞥了一眼穆清凝时那些坟堆的神色,低声劝道:“这景象瘆人,还是莫要再看了。”
“虽世道不济,但近年未曾听说有大灾荒,怎死了这么多人。看起来倒是死人多过活人。”穆清回头问到。
杜如晦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望,垂下眼睑,手掌包裹住她凉凉的指尖,“若猜得不错,这些大多是空坟,不过埋几件衣冠和日常所用之物,让家人能有个祭扫的地方。略旧的坟,是大业元年设下的,那年征战林邑,为夺林邑珍宝贝叶经,造了多少孤魂在异域。再新一些的,许是为了开漕河,兴造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