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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唇角勾起一丝轻蔑,似是不以为意,而奉公瑾却一脸惨白,神情恍惚像是陷入了回忆里。
穆楠只笑,“臣知道圣上也许不信,可臣信。异端之所以为异端便是因为他处在众人当中太过特立独行,让人心生恐惧。而恐惧总会让人激发打压甚至消灭的心,当所有人都想杀了臣的时候,陛下也许就不再这么坚持,毕竟死臣一人可以换来众人的高枕无忧。这样买卖现在或许你会嗤之以鼻,但到了必要的时候也许会欣然接受。”
“可我不愿那样,我不愿自己到死了都还是受他人所指。我从来都不是自愿来这世上,我以为我至少我可以自愿选择我想要过的生活,喜欢自己想要喜欢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世事哪里有那么的想要,往往在一心扑上去的时候等不能收手的时候才发现事实总比想象的要残忍的多。”她低低的笑了笑,仰着头,看在新帝的眼里却觉得格外的可怜,她恳求道,“所以所以我恳求皇上至此之后放过我,也放过我师傅。”
新帝目色沉沉,脸上像是阴沉的冬日一样让人觉得压迫,许久他才缓缓点头,然而神情却有几分怜惜和落寞,他轻轻的道:“朕答应你,事成之后绝不再召。”
穆楠终于笑的不那么决绝,她唇角弯起,头一次怀着万分的尊敬叩首,额头磕在地板上发出响声,短暂而轻缓,像是她那一刻的心境:“臣谢主隆恩”
、密信
临近年关,本该是喜庆的日子,百姓们却发现京城却越发的风谲云诡。
平日里走在大街上都会看见甲盔裹身手持银枪的护卫兵排列整齐的从街道上过往,一日这般三四回,每次返往总会抓些模样普通平凡的商贩或小仆。
偶有几回,那被铁枷锁扣得严实的小贩还会在围了去路的护卫兵群里发狂,麻布衣包裹着精壮四肢撑破衣服露出黝黑的肌肤,普通的脸上肆意流淌的是凶狠而炽热的恨意,像是走投无路的野兽,挣扎着,怒吼着,手腕上的铁器叮咚作响,好不吓人。
每每如此,百姓总也不敢走在护卫兵身边,个个贴着墙沿行迹慌张而匆忙的走开,惟恐迁怒。
这般下来数日,再迟钝无感的百姓也会察觉出不对劲。人心惶惶不可终日,隐隐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个个都待在家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出去。
寒风瑟瑟,风力夹杂着蚀骨的寒意,古道街市上寥寥几人,幽暗的马灯将人的影子拉的细长单薄,不胜风力。箫昇裹了裹棉实的衣袍,一个人迎着寒风朝着京城以北走去。
他熟稔的穿梭在样子相同方向相异的小巷里,七拐八拐便走到了一处楼宇精致典雅的宅子前。
那宅子的正前方挂着木质牌匾,匾上刻着遒劲风骨的三个字:春风苑。字匾便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幽暗的散发着昏暗而暧昧的光,就连灯笼上也写着附庸风雅的诗词。这么一看却有几分雅致。
箫昇站在门前,微微蹙了蹙眉,倘若没有听说过这里究竟是什么地界,他或许就会以为这儿当真是与个吟诗作词的雅地儿。
他走上前去,轻轻的拿着门上的铁环敲了敲,梆、梆梆,敲了三下,前一下如催人赌命一般急迫,而后两下便如闲庭散步般悠然,两者对比鲜明响在这寒风呼啸的夜里竟格外的不适。
箫昇敲完之后,便退开一步站着,他微微侧过身,红灯笼的火光他的脸上印出了一片红光,幽深的目光里隐隐带着红色,本该是徇丽的却无端的生出些死寂。他眉眼忽的跳了跳,淡漠神情裂开出一道缝,视线转移却是看道断断续续细碎的雪沫子从幽暗的天穹飘然而下。
他唇角情不自禁的弯了起来,颀长的手指伸到半空中触碰着翩然的雪,可雪尚未落上他的手指,他忽的放下了,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脸霎时惨白,神情僵硬而惨淡的喃喃道:“我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再看这漫天大雪”
“嘎吱”门忽的开了一道缝,箫昇瞬间转身,他换了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速度快的让人瞠目结舌。
门内,一个穿着狐裘大衣的女子探出了半个脑袋,浓妆艳抹却别具风情,女子眉眼淡漠的扫了眼箫昇,看见他穿着素净简单的外衫不无轻蔑的道:“你是谁”她弯了弯身,狐裘微微敞开了些露出白皙而细腻的肌肤,端得是一派春光。
箫昇略略笑了笑,刻意露出的笑温文尔雅,让人不忍拂意,他道:“在下乃是江淮穆府的穆延清,得李少府力荐,说这儿的风雅实属京城一绝。在下此番前来便是想见识见识。”
那女子本是有几分轻蔑,但听箫昇说李少府后边收起了不屑,脸上迅速换上了张温柔娴静的笑容,她立马将门打开了,手指轻轻的搭在箫昇的衣袖上扯了扯,嗓音柔媚的道:“原来是李郎的朋友,快些请进,今夜风大夜寒,莫要冻害了身子。”
“听闻苑内有个擅长诗词的青儿姑娘,在下慕名前来不知可否见上一见”箫昇低着头看着衣袖上的手,目光暗了暗,但抬起头来却依旧笑了笑,他顺从的依着女子走了进去。笑着与那女子交流攀谈,唇角带笑,像是格外的高兴。
引路的女子本还有几分敬重,可听了箫昇说青儿时脸色便格外的精彩,像是嫉妒却更像不屑,她古怪的笑了笑,才道:“青儿向来是什么人都可以见的,公子又是李少府的朋友,奴自会应公子的喜好带公子去见青儿。”
那女子虽嘴里笑着,但心里却是将箫昇客套的说辞理解为穷酸的书生,只表面上维系着客套。
这春风苑里头确实足够精致,与平常的官窑相比更为雅致精细,屋宇虽不及深宫内院般大气辉煌,但亦别有风趣。箫昇留意到,几乎每一处厢房上挂着的牌匾都是红木做的,红木这几年已是稀罕,于平常人自然是非常之物。
一路上走了,看见的女子容貌虽不是顶顶好的却各有千秋。偶有几个房间里还会传来些情动缠绵的,女子婉转承欢的声音散在寒风里,褪去几分冰寒之意。
领路的女子一直将箫昇带到院落的最里头,越往离去房舍便越发的零星粗糙。她曲解箫昇的身份,箫昇却也乐见其成,只将骨子里的尔雅掩饰露出徒有其表的虚化。
他二人进了件简朴但雅致的厢房,房间里的布置再简单不过,但每一样都都格外的素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