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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也已感到有些不适的沈金贵,仿佛又听到了死神那得意的狞笑声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了七八年,已渐渐迷途知返的狱友,一个一个倒在自己眼前,被生生夺走了生命,他那颗无奈更无助的心,阵阵割裂般的颤栗、抽搐他轻轻给“鳄鱼头”掖了掖被子,抹了下眼角滑出的泪,用力直了直那因长年超负荷劳和睡卧冰渣铺板,而导至的腰肌劳损,疼痛的变了形的脊背。叹息着,出了已显得空荡荡的木屋。
若大的劳改农场,早已失去往日那喧嚣嗓杂的闹腾,变得是那么的清清冷冷。尤其是院内那临时搭建的,用来为瘟病死去的队友,打造棺材的大木棚,恍如死神张开的巨口一般,给活着的人,添助着凄凉阴郁,和恐慌无助的感受。每天都要有十几号队友被抬走的劳改农场,让这里,反倒成了一处人进人出,最为忙碌热闹的场所。
“老大,你今天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是不是身体也不舒服啊”老远就瞅到沈金贵的同队狱友,不无关切地招呼着。
自从凭“二十颗玉米粒”,勇敢地为队友争得了饱肚之后,而更加赢得了劳改队员敬重的沈金贵,私底下那“老大”的称谓,早已是全队公开的秘密。从不以“老大”自居的他,偏偏走到哪儿,都受到“老大”的礼遇。
眼瞅着“鳄鱼头”的情况越来越糟,愁眉难展的他,还未走到棺材棚底,就已听到了狱友的关心问询。
“没事儿,只是有些头晕而已”心情沉重的沈金贵,轻描淡写地回答说,“麻烦哥几个受受累,给老鳄准备付好一点的寿材吧”已缓步来至棚底的他,打眼扫视着棚内已做好的成品,试图为“鳄鱼头”挑选一付木质较好一些的。可巡视了一整圈,也未曾看到中意棺木的他,情绪低落地吩咐,道。
“老鳄老鳄也不行了唉他那么强壮的一个人这该死的瘟疫”闻言的对方,脸上顿时罩上了惶恐的乌云。就连那哀叹、诅咒的声音,都立时打着颤儿。“老大咱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等死吗咱这么大一个国家,难道就真没有能治这疫病的药吗老天爷这病太t恐怖了”连忙活着的手,都有些哆嗦的劳改队友,语带绝望地问向沈金贵。那满眼的无助与期待,仿似他们心目中的老大,能扭转这被死神颠倒的乾坤。
“别怕兄弟,国家不会丢下咱们不管的只是暂时还没有针对这种疫病的特效药物不过,只要咱们意志坚强,一定能扛过去的一定能的”茫然无助的沈金贵,暗暗长叹了口气。内心同样恐慌困惑的他,却依然安慰鼓励着大伙。
自疫病暴发之后,为防止疫病的漫延扩散,整个劳改农场早已被划为隔离区,与外界彻底断绝了一切联系。针对疫病束手无策的医疗队,只能徒劳地为感染者,注射着那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效果的针剂;熬一些有助退热、散淤的中药汤眼睁睁看着死亡的人数越增越多,却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回天之力
可怜的“小毕子”死了可恨的“毒结巴”死了胆小怯懦的老右派,也接连被抬了出去原本十七八个人,拥挤不堪的木屋,随着一个个被抬走的棺木,变得是那么的凄冷空落而今,已走了过半的小木屋里,一向体壮如牛的“鳄鱼头”,竟也已经吸入的气息,远远没有呼出的气息多了
而自从得知四弟的媳妇曹芬悬梁之后,就几乎没能睡过一个好觉的沈金贵,那日夜焦虑如焚的担忧挂念,让其身体,早就消瘦了许多。再加上瘟疫暴发之后,接连倒下去的队友,更给他那忧虑重重的身心,雪上加着霜特别是与他关系最好、最亲近的毕小鹿,临死之时那双凝满泪水,却带着微微笑意的,清彻透明的眼睛,和那获得解脱了般的,断断续续的遗言“大,大哥俺,俺要去找爹娘了俺,俺和爹娘在一起今后,今后就再也,再也不害怕了”这透着无尽酸楚的话语,简直让泪流成河的沈金贵,心碎的差点崩溃了
所有种种,让他的体质变得越来越差勉强着咽了几口晚饭的他,虽老早就让室友强按到了被窝里,却依然被已呈回光返照之状的“鳄鱼头”,那游离于阴阳两界的嘶喊“爹娘”的碎心的呻吟,搅的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大睁着两只眼睛的他,怎么睡也睡不着。
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白天就感觉出自己也处于低烧头晕、胸闷气短之症状的沈金贵,感到自己的时日也已经不多了内心五味杂陈的他,没到半夜,就爬起来替换出了,守着“鳄鱼头”打瞌睡的队友。
他轻轻试了试半昏半睡的“鳄鱼头”的鼻息,确定了对方尚还活着后,忙又给用来为病号取暖的火盆里,添加了几块木柴。潮湿的木块,在火盆里怄了好一会子烟儿,才渐渐腾起火苗。随着火苗欢快的跳动,阴冷的小木屋里,瞬时变的明亮温暖了许多他再次环顾了一下房间,才捶着疼痛的腰背,取出纸笔,默默依靠在昏暗的灯光下,打算给失联太久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写下一封信。
“唉这信该怎么写呢”提笔在手,呆愣了半天都没能写下一个字的他,暗自伤感叹息着。
自上次得知曹芬死因,回信狠狠数落了母亲和三弟、五弟之后,距今已满两个月了。中间虽收到过一封夹着一张照片的,五弟代表着母亲和老三,他们三个人的愧疚、悔恨的信件照片是沈福贵揽着忠驹和华驹拍的,但,那时已是瘟疫暴发与外界隔离,只许进不许出的信件,至使自己再也没能,给家里回过只言片语。
而今面对铺开的纸张,自己要告知亲人的,竟然是自己将要如何死去的信息这怎能不让已被减掉了五年刑期,再熬过两三年就能获释回家的他,万分的绝望沮丧、愤恨不甘呢他那握着笔的手,已经抖动不已;那堵满胸膛的千言万语,却是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两眼呆呆地盯着信纸,思绪却早已游离他仿佛看到了倚门翘首期盼着自己的母亲;看到母亲那花白散乱的头发,不时地被寒冷的北风,吹裹到爬满了皱纹的脸上,遮挡住了,遥望着远方的视线
“不俺不能让望眼欲穿的母亲,盼到的竟是儿子的死讯俺不能让她老人家,再去承受这丧子的伤悲”如梦中醒转来的他,一把抓起信纸用力揉搓着,“俺一定要挣脱瘟神的魔掌,活着返回老家,俺一定要活着回去”他将揉烂的纸团,狠狠掷入了火盆,随着立时燃旺、跳动起来的火苗,不甘服输地,暗暗下定决心。
第一三八章 落入死神的手
头晕脑胀的沈金贵,头枕着炕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东方渐露微白的时候,火盆里的木柴已燃烧怠尽,只有那些许残存着火星的小木碳,还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