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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十二岁时死的。先在牌桌上轻度中风,去医院后医生都说能治好,但要住院;他哪能待得住,忍了三天非要出来,回来就上牌桌;后来又中风,就不行了。那天下午,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就觉得他要死了,果然不错。我看他还笑了一下,一点儿不痛苦。他们都哭,就我不哭,他们都说这小孩心硬,会记仇。可我觉得他活着更不开心,牌不能打了,整天躺在床上,背上长了褥疮,大小便都不能自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我想他一定也想死的,要不最后他干嘛笑呢可是到晚上,睡下来,我想着今后再也看不到他了,他对我是不好,但还有过好一点的时候,给我买过铅笔,赢钱时还会买冰棒,我便蒙着被子哭得好伤心。”
“但我还是认为他死了更好,因为他一直都是开心的人,输得再多他都高高兴兴,没一点烦恼,可在最后的那两个月里,他从没有笑过一次。在这个世界上,他的乐趣已经享受完了,为什么不去另一个世界呢也许那里的乐趣刚刚开始。”
青眉无语,好一会儿微笑:“是啊,我也希望爷爷死得早,否则,他看见我现在这样,更难过”
林曦知道她家境差,但看她平时为人,不似吃不了苦的,今听她这句话,似还另有隐情,正待问,就见秋荻在门口探了一下头。
秋荻见林曦也在,猜到她必是知道了,遂进来坐下,一时三人都无话。
青眉看看手表,对林曦说:“不早了,要不我和秋荻先回教室,到时跟闻静说一声,你留下来陪她说说话。”
林曦点头,秋荻伸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按:“我有蜡烛,拿来给你。”
等人都走完了,林曦轻轻进了406。
晓宣哭得声嘶力竭、泪痕交错,正哽咽,忽看见林曦,不觉又呜咽起来:“曦子,我爷爷被人害死了”
毕国宇立时一抬头,见这个女孩背着光,看不清脸,却有一股沉稳凛然之气;他早听晓宣说来说去,知道女儿对这个朋友不一般,遂起身道:“你们说说话,我出去买点东西来。”
林曦忙回:“叔叔出校门往右边走。”
毕国宇点头,看看晓宣,眼中露出爱怜之情,再看看林曦,似有请求之意。
林曦便点点头,毕国宇忽觉这女孩极聪明,放心去了。
林曦坐到晓宣身边,缓缓道:“咱们将来也是要为人打针挂水的,要是旁人都怨咱们害死了人,咱们怎么做呀”
晓宣呆了一呆,眼泪还是流下来:“本来好好的,打一针就不好了,怎么可能”
林曦便点了蜡烛,放在窗台上,又关了窗子挡住风,复回来坐下,慢慢道:“你看那个蜡烛,总有灭的时候,不能因为它现在亮得好,就认为它永远这样。所谓油尽灯枯,就是如此”
晓宣不觉又哭出声,半晌断续道:“我,我不明白。去年我奶奶死了,现在,现在又轮到我爷爷了。将来将来会是我爸爸,还有还有我妈妈。他们养我就是为了要我看他们他们的死亡吗”
林曦听这句话,不觉鼻子也发酸,再看她又哭得打噎,忙道:“你出生的时候,旁人不知你将来会怎样,可他们说恭喜恭喜;你死亡的时候,旁人不知你会往哪里去,但他们说可惜可惜,你觉得好笑吗”
晓宣一愣,伸手抹了一下眼睛。
林曦又道:“或许若干年后,又会有人抱怨,我家毕晓宣奶奶干嘛生出毕小小宣妈妈,而毕小小宣妈妈干嘛又生出毕小小小宣我,就是让我看她们的死亡吗真是害我呀”
晓宣听她绕口令似的,“小小小”,却口齿伶俐,一个顿儿也不打,又想笑,一时间,脸上表情换不过来,弄得眉眼皱成一团,眼泪鼻涕呛出一把。
林曦忙拿了毛巾给她擦:“人说灵魂在七天内是不会散的,你爷爷见你这样,能放心吗你若好好的,还跟从前一样,他肯定最高兴。”
晓宣吸吸鼻子,似缓了缓:“爷爷最喜欢我了。每次我一回去,就到处打扫卫生。我家的家具是那种老老的红木的,好多格子,里面最容易藏灰;还有那种花木床,上面好多花好多人,很难擦的。我每次都能擦得干干净净,他总夸我是好闺女。我家还有一个红木的盆子,我刚出生的时候就睡在里面,他常端着盆子带我出去玩”
林曦握住她的手,静静听她说话,一边轻轻理她揉乱的头发。
晓宣紊紊不停的说,最后一顿,又大发悲声:“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林曦正要说话,忽听有人敲宿舍的门,她猜是她父亲回来了,忙过去开,却是两个人立在门外。
此时天色已暗,室内又没有灯,后窗台的烛光根本照不到这里。她隐约觉得是两个男生,正发愣,就见其中一人举起手电来,将光直打到她脸上,她忙伸手遮住,发怒:“你们什么人干什么”
康永见是她,大吃一惊,忙将雷达的手电拉下来,急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雷达也吃惊,立时又好笑,遂装模作样的凑趣:“你知道在宿舍里点蜡烛是违规的吧怎么还点你说该扣几分”
林曦先听出康永的声音,后借着手电的侧光认出雷达,心想这两人怎么跟警犬似的,一点动静就嗅出来了;再听雷达的口气不善,正要分辨,忽觉晓宣从后面冲上来,手里也拿个手电,直照着门外,嘴里叫:“你们生活部除了扣分还会什么仗势欺人王八蛋有本事你扣啊,扣啊,看我打烂你的头”说着,真拿着手电去打雷达。
雷达看她带着风过来,不是玩笑,忙往后紧让,一边喊:“你干什么干什么打人是不对的”
晓宣也不理他,只揪住他的衬衫,没头没脑的乱打。
雷达躲不开,着实被打了几下,大声呼痛。
林曦看这通闹,忙跟康永说:“她爷爷刚去世,心情不好”一边要上去拉。
康永忙道:“我来我来。”
晓宣右手腕被康永抓住,扭了两下,挣脱不出,气得流下泪来:“你放开,你干什么”
林曦忙上前拉她的胳膊,康永顺势赶紧松手,又问雷达:“要紧吗”
雷达捂着额,直咧嘴,没好气的回:“你说呢铁打在脑袋上还要紧”又看着晓宣,叫道:“你泼妇啊动不动打人我说句话嘛犯死罪啦”
康永听他声音太大,忙拉他往宿舍走:“叫那么高干嘛有话慢慢说”
雷达心知他想盖住此事,心里不平,但看林曦也拉着晓宣进来,一边还说她:“你都把人家的头打破了,算什么嘛他是开玩笑的快道个歉”不觉缓了口气。
晓宣气呼呼的梗着头,又呼噜呼噜的吸鼻子。
雷达起初没在意,后看她发蓬脸肿,泪痕可见,似乎刚哭过不久,倒也有些过意不去,遂摇手:“算了她别再打人就行”
林曦一听这话,放了大半的心,忙上前问:“打到哪儿了让我看看。”
雷达见她真把脸凑上来,碍着康永在,忙让,嘴里说:“没事没事”
康永刚才确听见“砰砰”之声,估计他真被打着了,遂将手电在他头上晃晃,果然肿了个包,还蹭破层油皮,溢出一抹血色。
林曦一眼瞥见,忙道:“我有小药箱,你坐坐,我给你上点药。”说着往宿舍去。
这边康永便拉雷达坐下,又回身将窗台上的蜡烛吹灭,再将两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