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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李若朴突然惊醒了,“不行,你们不能在一起,我知道你爸是什么样的人,赵弗那样的,绝对不可能让你们在一起的,他会打死你的,就算不打死你,你俩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听阿姨话,赶紧分了吧,趁你爸还不知道这件事儿”
赵钦正要答她,门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他起身去开门,见到穿了一身白的章九。他也许是想显得自己精神一些,却不知道这白只会衬得他更加气色飘忽体态萧条。他将章九带了进来,章九走向他的妈妈,弯下腰轻轻地抱住了对方。李若朴放声大哭起来。她摸着自己儿子脊背上突起来的坚硬骨骼,泣不成声。章九在她的脖颈里落下了两滴泪水,又冷又湿。窗外的流云一下子被风吹散,白色窗帘在下午的徐徐微风里鼓起一个令人安心的形状,他抱着自己的妈妈,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来。
20
他们三人在一处家常菜馆内的小包厢落座,赵钦照着菜单点了一长串,也不管三人是否能吃得完。李若朴则一直摩挲着自己儿子的手,话梗在喉咙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出乎她意料的是,章九倒是表现得相当平静镇定,只是在谈到程乃谨的时候,会带有一股深深的恨意,满眼都充满急于将对方挫骨扬灰的情绪,李若朴望着望着,浓重的悲哀漫上心头,几乎要将她的身躯对半分裂。她攥紧掌心,修剪圆润的长指甲陷入皮肉里,渗出一点点血来。章九见了,将她的手拿过来,逐一掰开她的手指,语气放得很轻,宽慰着他的妈妈:“别伤心,妈,咱们不急,我会让他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的”他的脸颊上甚至带着一汪浅浅笑意,好像在说着什么动听的情话。李若朴见之,久而不语,直到菜上了桌,赵钦招呼他俩快吃,方才惊醒过来。
她是什么也吃不下的,望着这一大桌的饭菜,胃里翻涌着一阵阵酸水,快涨到了喉咙口,哪里还有吃的欲`望她看向章九,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神色如常地在进食,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个挑食又娇惯的德行,眼下居然将那往日里讨厌的西芹都吃了进去,仿佛心情畅快胃口大开。晚饭后的甜品有杏仁奶酪,他一勺接一勺地送进嘴里,这更令李若朴大惊失色章九曾说过杏仁此物的味道就像酒精混合了融化的塑料,恶心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她握住了章九的手腕,“小九,你、你这是”章九抬眼,用疑惑的眼神看她。她憋了半天,还是没问出口。赵钦笑了笑,说道:“阿姨,先吃吧,他现在就这样。”
很快她就发现,章九说他有点不舒服,开了门出去。她焦急地问赵钦:“他这是怎么回事儿”赵钦的食指在桌上缓缓地敲击着,他说:“阿姨你也看出来了,他就是在逼着自己吃东西,喜欢的不喜欢的,全吃进去,但很快就会吐出来,喏,他刚才出去肯定就是去厕所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说句实话,阿姨,他从发现那件事到现在,连在我面前哭一下都没有,冷静得吓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李若朴灰白了脸色,嘴唇一张一合。她喃喃道:“阿钦,他这样绝对不正常你也知道,他这个孩子,从小就被惯坏了,情绪上来的时候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大伙儿都得顺着他他是我亲生的儿子,他坚不坚强,我比谁都清楚我,我在想,我要不要带他去看下心理医生”
赵钦点点头:“这是肯定的,我大概了解了一下,他这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而且他选择了回避和遗忘,装作从没认识过认识过那姓李的,我在想,他大概是很想很想从头来过,好好生活的。只是你看,他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消瘦,而且时间越长,清醒的时候越痛苦,我在想”
他的话未说完,包厢的门便被打开了。章九走了进来,坐回了座位上,唇无血色,面上有些惨淡。他看着满桌丰盛饭菜,愣了一下,问:“你们都不吃了”剩下的二人都点点头,他便道:“那咱们走吧,对了,妈,接下来我都在你那儿睡吧,放你一个人呆着我不安心。”李若朴连声应着,三人起身离开了这间私房菜馆。
赵钦送了他们回那所郊区的公寓,在地下停车场里,他让李若朴先上去,“阿姨,你先上去吧,我跟小九说点事儿。”章九望着自己妈妈上楼的身影,回头略带疑问地看向赵钦。赵钦将他拉进了怀里,揽着他的细细腰肢,低头吻他的嘴角,又问:“不跟我一起住,真的可以吗晚上做噩梦怎么办”章九推开他的脸,说:“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赵钦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耳垂,道:“我没把你当小孩儿”
他低头看着章九,眼里黑得深不见底。停车场昏暗而惨白的光线在他头顶亮着,却照不明他眼底的任何一个角落。章九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他身后延伸着的无穷黑暗,他有预感,赵钦接下来的话不会是他想听的。然后他就听见赵钦在他耳边说:“我把你当我的媳妇儿,正正经经的恋人。上次你说,让我先爱你,好让你能爱我,现在好了,我爱你,爱得每一秒都想见你,你还没走呢,我就开始想你,都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恨不得把你吃进肚子里去。小九,你答应过我的那句话,我可记得清清楚楚,要是敢辜负我,看我揍不死你个小兔崽子”赵钦一边说,一边看着他低下头去,将脸都埋进了胸前的那片黑暗里,连眉梢都被额前散落的头发遮挡住了。他许久未语,直到赵钦都心生疑惑,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才看见了他在无声地哭,哭得满脸都是湿漉漉的泪水。他似乎在咬紧牙关,努力不让啜泣声泄露出去。这是他第一次在赵钦面前真真切切地哭,除却了做`爱的那些时候,他的眼里干涸得就像冬季断流的河。他哭得面颊透出红来,肩膀一抖一抖地,赵钦觉得他这样就像他十五岁的那个时候的状态,只是比那时还要弱势,遭了欺负的小屁孩儿,又没有人可以告状和抱怨,哭又显得自己矫情幼稚,就捏紧了拳头,躲进角落里抽抽搭搭。他吻了吻他脸上的泪水,轻声地问:“好端端的干嘛哭呢,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章九伸出手,攥紧了对方的衣领。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收回那句话行不我那时候瞎说的,你别当真赵钦,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再说这种认真的话了”脑海里有个隐约的声音在回响,他说你是注定要被辜负的,章九恍惚地想,对,我是注定要被辜负的,也是注定要辜负别人的,可是,爱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一想起来就心如刀割,为什么人们都甘愿为之赴汤蹈火他又想,自己之前为什么要说胡话呢,又给了人希望,他该怎么办,赵钦又该怎么办他想着想着,变得昏沉又糊涂,一把推开赵钦,就要往电梯口跑。出乎意料地,身后的人没有追上来。他进了电梯,倚着冰冷的镜面,看见了一张哭得形容狼狈的脸,他想他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丑恶,赵钦说他长得好看,这也是为什么会喜欢他的原因,然而镜子里的那个人,分明一点也不好看,每一寸都不像他自己。他摸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缓缓地蹲了下来。
情爱之味虽甘甜,然则锋利无比,初尝便如割舌。他在冥冥之中想起了一些事情,诸如某一个冷冷的雨夜,或是一团皑皑的白雪,一片隐秘的境地,一本难懂的书籍,记忆之海波涛汹涌。他将额头往那镜面上轻磕了几下,又拍了拍脸,决心什么也不想。赵钦说他年少的时候,谁也没有,谁也不想,干干净净,孑然一身。他想,那种状态,兴许真的很不错。
赵钦说过要和李世远好好聊一次,但事实上却并未主动去找对方,他承认自己没那么大肚量,可以平心静气地找情敌聊天。哪知,是李世远先找上了他。他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赴约。
赵钦隔着一张不大的桌子,还有蒸腾的咖啡雾气,看着对面的男人。他左思右想也不明白怎么就能让章九惦记成那副德行,就算是先来后到吧,那也是他先认识的章九,凭什么让个半路杀出程咬金给截了镖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赵钦毫不客气的视线,终于放下了手机,对上了赵钦的眼神。他开口:“你上次说的,要跟我聊聊,既然是你先说的,那这话头还是得你先起。”
赵钦冷哼了一声,“有什么好聊的,我就是想给你说,他现在是我媳妇儿,你爱信不信,总之别死皮赖脸地找他麻烦,我见一次教训你一次。”说罢还挥了挥拳头。
“我不信。”李世远的面上毫无表情,只是冷冷地固执己见。
赵钦歪着嘴角笑了,“你不信我就奇怪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