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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昊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背光而成的暗色阴影上。“角厮啰”他率兵十数万千里而来,竟被拒于此青唐城下,回路更为安子罗所阻,让他颜面尽失,恨怒交加。
进短时之内只怕攻之不下;退难道他不远而来只为成全别人笑话于是进退不能,只能守在此间,僵持数月不休。
安子罗,你想断朕的后路,却也陷自己于绝境已过三月,朕就不信你兵困马乏粮草尽竭,还能和朕玩多久
李元昊清楚知道,此时夏军亦是已近极限。胜负于此,拼得就更是决心和执念。
“来呀”,他眼神一黯,狭长的鹰眸骤然紧缩,沉声喝道:“传朕军令,全军兵分两路,一路白天攻城,余下人马准备今夜袭营”
当阳光遍洒了整个青唐,守城卫兵立于城楼极目四眺,远远望见地平线彼端闪出几个黑黑的小点,然后成线,最后连为潮水般的平面。他们警觉地盯着那飘摇的旗帜,大声喊着:“夏军又来了”
新一轮血腥的攻城战又如噩梦一般,声声军号战鼓激荡双方将士心弦
无数兵士抬着长长的云梯,呼号着冲向前方的城楼。
“冲啊”
然而还不等他们跑出十步,早有无数弩手张弓搭箭,根根箭尖反射着寒光,耀花人眼。夏军还未及多想,夺命的飞矢已挟劲风迎面而来,冲在最前的军士顿时倒伏一片。云梯落地的巨响震撼着西北解冻不久的地面。
但是趁着城楼上一波箭雨方过,新矢未发之机,紧随其后的夏军战士背上背着刀剑勾索,手持乌黑的盾牌,红着眼睛重新抬起地上的云梯,毫不犹豫地一脚脚踏过同伴的尸体,继续嘶吼着,又向城楼迈进了一步
看着城下乌压压的盾阵,角厮啰的另一名大将伦布站在楼上连声下令:“继续放箭,别放松绝不能让他们靠近步兵准备近身战”
密集的弓弩仍不时穿过间隙直入人体,或许多不致命,却依旧让一部分兵士失去了战力。然而有了盾甲的保护,云梯终于一架架地搭上了青唐城楼。密密麻麻的夏军已经开始蚂蚁一般一个接一个向上攀爬,众多勾索也带着风声被抛掷上来,紧紧钉在了墙沿。
“步兵快上”随着伦布的命令,数队彪悍的吐蕃战士抡起弯刀就向勾索砍去。断绳急速下坠中,带起夏军惊恐的哀号。长久的战斗让敌对双方都早变得麻木,他们对声声悲鸣充耳不闻,根本懒得向城下看哪怕一眼,就马上几人合力使劲去扳搭在墙头的云梯。梯上的夏军眼看不好,紧紧抓着倾颓的梯身,一边还不放弃努力地拼着命向上。最顶端的夏兵知道已经无望,仍本能地顺手扯了一个吐蕃人和他一同下落。云梯倾塌发出更甚于前的巨响,连带着纷纷坠落之人的惨号和被压在梯下的士兵们的悲鸣,地上血肉模糊,凝成一片。
西夏的云梯接二连三地被一架架推翻,却仍在一次次地向上搭起,让墙头的吐蕃士兵们疲于应付。他们手里忙着扳倒一座,冷不防自身边未注意处闪出几条夏人身影。他们二话不说抡起大刀就向吐蕃人背后砍去,顿时砍翻一小片。吐蕃人初是一愣,有数人就这样怔怔的眼睁睁看着大刀迎面而下。余下的待见同伴声声哀号、肢残臂断才反应过来,马上挥起兵刃,乒乒乓乓战到一处。
一旦有一队人冲上城楼乱了对方阵脚,余下的兵士自有机会重扶云梯重掷勾索再上城楼。小小城楼哪容得了这么多人众多士兵不分敌我殊死拼斗你推我攘间,不少人直接从城头坠落,凄厉的号叫划破天空。
“坚持住安将军很快会来支援”伦布大喊着,手臂一翻再砍倒一名夏兵。为能更灵活地牵制李元昊,角厮啰把十万兵马尽数交予自己心腹大将安子罗驻扎在外,同夏军遥相对峙。如此一来青唐城中守军虽同别处城池相比不见得弱,却万不能与元昊十数万之众硬拼。然而这数月间正是有了安子罗互为犄角,不仅城防无碍,更将李元昊逼得甚苦。
墙上守卫正自苦苦支撑,忽闻远方一阵军号,皆不由大声欢呼:“是安将军安将军来了”援军将至让吐蕃人心中一实,立刻振奋精神,反将夏军生生自城楼上逼退
“骑兵准备随本将去助安将军一臂之力”伦布也是一振,挥刀大喝。
果然又是如此。李元昊骑马立在青唐城远处的高岗,将战局看得一清二楚。吐蕃人明明看来人困马乏委顿不堪,却为什么每次战鼓擂响都会眼冒精光,抓起兵刃跃上战马,喊着杀声奔驰而来,鬃狗一样一口咬在己方身上,任你怎么打、怎么杀,好像就是不能让它松开深嵌在肉里的牙这个安子罗李元昊在心里愤恨之余,也颇有几分赞叹。想他自拥重兵在外,明明就可弃了那不成气候的角厮啰另择城池自立为王,却任自己五次三番阵前战后激将游说,犹是一心向主,在没有他援的情况下熬过漫长的冬季。现在天气转暖可复农耕,自己不能在此久拖,不然等对方粮草一继缓过劲来,他莫说是胜,便是走、怕也走不得了
必须速决李元昊深暗的眼睛一眯,伸手向着青唐的方向狠狠一挥:“传朕军令命乌蒙务必支持住,好好拖住安子罗,能吃下多少就吃多少,直到这群吐蕃人再也站不起来”
“是”
眼看着哨兵消失在视野,李元好唇角勾出一个冷酷的弧度:安子罗,想那角厮啰唯一的本事,就是养了你这条好狗你既冥顽不化,朕今天拼了这五万人不要,也要拖着你十万大军陪葬此番决一胜负,就在今晚
此时攻城战马上就将演变成两军混战。乌蒙见安子罗援军来袭,立刻号令召回攻城将士,以五万人结成一个半月形阵,欲以左翼小部人马阻挡城中冲出的骑兵,由右翼主力正面迎上安子罗部队。他心知此战已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前有安子罗,后有伦布,两股成夹击之势,而自己此番,不会有一兵一卒支援他端坐马上,默默抬眼望了一眼主君方向,猛地举起大刀向天一指,明晃晃的刀刃耀出一片寒光:“弟兄们,家里的父母婆娘还等着吃的下锅我们要是在这孬种,想想他们怎么撑过今年冬天是男人的都跟我冲拿下青唐、打败安子罗,最肥沃的草地就是你们的杀”
“杀杀”这番话彻底叫醒了夏人骨子里那种暴戾的血性。他们个个举刀向天,如雷的怒吼撼动着青唐城池。
这一场战斗从上午直打到日落西山。当安子罗的军队终于杀死最后一名夏兵,吐蕃人也遭受了重创。收兵的号角虽然早已一遍遍响起,不少人却是挣扎了很多次,还是站不起来。但无论受了怎样严重的伤,他们这次无疑是被命运眷顾的比起偌大的平原上那一堆堆的尸首残肢,此刻还能够有一口气,就是天大的幸运。
还能够走动的吐蕃人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归队。早卷了刃的弯刀拖在地上,发出锵锵的刺耳声响今天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然而命运总是嘲弄无力反抗的人们。
此时月刚上半天夜,才正要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黄雀
是夜,月晦星稀。深暗的天幕和沉沉夜色混杂成一片,严严实实的包成一个笼子,直闷得人透不过气。
吐蕃大营早吹过了休息的军号。此时四下寂寂,只闻篝火炸裂的细微声响,间或传出伤兵们低低的呻吟或咳嗽。守卫领土的将士们历经一天厮杀,都已沉沉睡去。连戍守在各处的值夜卫兵们都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