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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现
“我儿切记:为官之道,若不能一啸而起,只手遮天,便宁愿伏处一方,天高地远。朝堂之上,朝云暮雨,荣衰转瞬,安身立命唯平衡二字。。。”庞统忽然自梦中惊醒,只觉口干舌燥,心绪烦乱。遂披衣起身,不忘替身边犹自熟睡之人掖掖被角,转身出了房门。但见苍穹之上银刀遥挂,寒光隐隐。微凉的夜风捎来后花园桂子的香气,让他心中沉沉心事为之一缓。
八王赵德芳缠绵病榻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他与其父庞籍一生似敌非友,其中丝丝缕缕牵扯纠缠他难以看清。只不过,有一件事他和庞籍都很明白:那就是,或许他这一生,心中也曾念着什么事或者什么人,但只要往他赵家这万里河山前面一放,统统一丝分量也无。这么些年,他多少次生死一线,始终为着心中那点执念,一次次挣扎过来。然而他或许争得过人,却争不得命,挣不过天。父亲既是说了那样的话,便与他心中所想一般无二。
今时之势,朝堂之上一分为三。八王庞家各自成一系,赵祯似冷眼旁观,他却焉不知余下那些人要么不偏不倚置身事外,要么早就暗暗和赵老六一心。军中势力亦作两分,自己虽已辞官归隐,但和边防远军的联系千丝万缕绝难隔断;而八王紧握京畿兵马连并近京诸省,虽战斗力稍逊却把守重地。若八王一去,赵祯虽难以马上接手,那些人或也各怀心思,但八王毕竟是姓赵,真到了那一天少不得为侄子一番计较。待得那人腾出手来,下一步自然是要除去他榻旁酣睡之人。
思及此,庞统心中冷笑。其实三年前一番较量,他已再无意那黄金榻冷,广阙宫寒。京中繁华种种如烟,与他尚不若黄沙大漠、月冷关山,任他扬鞭纵马,醉酒长歌。于是摆明了从此袖手,赋闲在家。奈何赵祯仍是步步相逼,他一退再退。
然而纵是他再忍得退得,对方以命相博,不死不休。若八王一死,平衡立破,即成二虎之势,退已是再无可退庞籍正是看穿了这一点。他又何尝不知。这天,眼看就要变了。区别只在,他庞家是要放手一搏,冲天而上,做那翻云覆雨的龙;还是俯首贴耳,坐等屠刀落下,为那板上鱼砧上肉。何去何从,又何须父亲提点
逐鹿江山,只手擎天,一人正襟天下乱。像他这样处在权利漩涡中心的人物,若安于现状,锦衣玉食庸庸碌碌也是一生;然天赐英才,文成武就,又何尝不曾想过呼风唤雨,再不低头向任何人至少,他不会像赵祯那般一味隐忍,定教胡尘绝迹,许天下人一世太平朝堂沙场,皆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争男儿意气,青史留名,如此,亦是不枉此生也罢,赵祯既孤注一掷,定要分个高下,他庞统又有何惧且看神州逐战,谁主江山。
是夜,悄然之间,已箭横弓满,只待离弦。
作者有话要说:
、怀戚
公孙策自一觉中悠悠转醒,习惯性的伸手,触及却是一片凉意,那人定是不在已久。他幽幽叹口气。庞统近几日虽什么都不曾说过,可是那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又可能瞒得过他现下他隐居家中不问朝政,庞府那边也未听闻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心烦意乱又小心翼翼瞒着自己的,就只能是
公孙策闭了闭眼,只觉心底一片冰凉。到底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么虽然从最开始他给了回应的那一刻起,自己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即便如此,他也总在心里悄悄存着侥幸,或许他们能有那么一线生机。却到底。。。还是不行么那他,何去何从
若是三年之前,他会连一分犹豫也无。家国天下,儿女情长,忠孝仁义,孰重孰轻,公孙策怎么会分不清楚但果然是君心难测,朝云暮雨。今上早已不再是那个拳拳以待推心置腹的少年天子,他也不再是当年眼不揉沙年轻气盛的新任侍郎。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世间人心种种,谁是谁非,谁又说得清楚他曾那么真真切切的相信,当以忠心报厚主。公孙策就是粉身碎骨,只要为了社稷黎民,他也欣然往之。然而,什么是奸,什么是忠什么仁君,什么佞臣口口仁义的杀人不见血,张扬跋扈的却守得四方平安。若是皆为那高高在上的御座,到底有谁真正把天下黎民放在心中包拯死了,展昭走了,纵他心中仍有一片地方始终不变,却也不敢再去盲目的相信站在至高权力两边的任何一人。就算是那夜夜枕边软语之人的心思,他也不敢再去猜度。
“庞统。。。”他正喃喃出声,却立即被拥入一个宽厚的胸膛。在外面呆的久了些,他的衣上已满是风霜夜凉。
“庞统。”他却不管不顾,反而紧紧地贴上去,手指抓皱了那人的衣衫。
“恩,我在。”感觉那人顺了顺他的发,又把他揽进几分,问道:“冷吗”
这样就好。能多一日便是一日,有一日相守便享一日相守。他忽然想起当年,包拯也是这样,带着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对他说,放手。他想,他现在是不是也是一样。每一天担心着,牵挂着,就像一场异常华美的大戏,演得再长再好,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候。所以他也该放手,安静地,让自己下坠。至少,到坠落的前一秒为止,他都能感觉飞翔的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
、
更漏声短,秋夜梦长。公孙策被拥在锦被暖寝和温热胸膛之间,呼吸清浅,正睡得香甜,忽然感觉一直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离开,随即所依之处也是一空。被褥掀起时乍来的些微凉意让他意识稍稍清明了一下,感觉有人又把被角掖好,小心地掩了门出去。他眼睫扇动几下,正困难地在醒睡之间挣扎,忽闻门外一阵低声细语,隔一段距离听不真切。公孙策心中一个激灵,当即反应过来,看向窗外。那时想必天色尚早。隔着薄薄的窗纸,能觉外面仍是暮色沉沉,虫鸣一片。
他于是披衣坐起,即刻就见庞统推门进来。看到应该熟睡的人靠在床头,庞统只怔了怔便对他匆匆一笑,自顾自去梳整更衣。立时有一双侍女送了热水手巾等物进来,见公孙策摆手,旋即行礼又悄无声息的关门退了下去。
公孙策随意取一件长衣披了,起身至庞统身后。见他正要绾发,自然地伸手接了银梳过来,帮他挽好一个髻,又取一旁几上银冠与他戴了,也不说话。
见他在自己身前身后忙着整理衣衫,庞统深深低头看着他,忽然开口道:“父亲出事了,我去看看。你先称病几天,最近就不要上朝了。称病折子我会教人递上去。”他感觉公孙策正为自己系腰带的手忽然一顿,复又流畅起来,却并不答话,就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那人与自己对视。短短片刻,又放柔了声音:“嗯”看见公孙策点头,他才松口气似的又道:“也别出门了哪儿也不要去,什么也不要做。一切都等过阵子再说。安心在家等我回来。”言罢顿了顿,庞统轻抚一下他披散的长发,蜻蜓点水在那浅绯色的唇上一吻,“别让我担心。”随即匆匆出门。
行至门边,他听得一句轻轻的、似带江南水汽的言语,“万事当心。”他点点头,转眼消失在门边。
作者有话要说:
、潜流
看着庞统消失在门边,公孙策有片刻茫然的失神,眼中雾气蒙蒙,不知道看向了哪里。但他只呆坐了一刻,眼神也逐渐由迷蒙转为坚定。
“来人”随着他击掌,方才的两侍女又进得房来为他换水更衣,收拾停当后问道:“公子可是要用膳”
公孙策闻言双眉一挑:“我要出门。备马”
只听“扑通”一声,两女齐齐跪下,回道:“这。。。适才王爷特意吩咐过。。。”一语未毕,却被公孙策那清冷目光一凛,嗫嚅着再不敢往下说。
公孙策也不多言,直接越过她们走到门边,开门欲出。
“公子请留步。”刚一开门,便见门外两名戎装武士垂手而立,腰间佩剑宛然,正是庞统麾下飞云骑打扮。
“好、好你们倒都是忠心怎么,庞统说不让我出门,我还当真要被软禁在此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