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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瑄霍然转过身来,两眼通红,几欲滴血,恶狠狠地瞪着柳溪溪,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你说,你是不是不愿意替家齐生儿育女,所以才这样做的家齐去的那天,你也在场,你也听到了,家齐说他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留下子嗣”他痛心疾首地喊道,“若不是你这样做,家齐何必留下遗憾,何必抱憾而终”
“三妹妹,你就算不为纪家着想,也该为家齐想想他一颗心全放在你身上,你就忍心这样对他,这样令他遗憾终生”他仰天咆哮,紧闭的眼帘下豆大的泪珠涓涓而下。
山风里,他的声音悲怆而哀恸:“三妹妹,你是我的亲妹妹,所以我才一再地对你宽容,对你退让,替你在家齐面前粉饰太平。可我终究是错了。错了姚千影说得对,我不该将家齐拉进这一趟浑水里。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他向来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向来信奉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但这一刻,在这个空旷寥寂的山野之中,他声泪俱下,悔痛难当。他多希望时间可以倒流,世事可以重来,让他有机会去弥补他对安家齐所犯下的一切亏歉,可是,开弓岂有回头箭覆水岂能收回盆一切都不可能了啊不可能了啊斯人已逝,绿水常东。他只能带着对安家齐的愧疚悔恨,直至终老
不知不觉中,柳溪溪已泪流满面。她试图安慰纪云瑄,可在这样沉重的痛苦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其实是我傻。”良久,纪云瑄平息了激荡的情绪,喃喃开口道,“我一直努力地想让我们三个人都回到以前的轨道。以前的我们,琴歌酒赋,弄月赏雪,多么的快乐。可自你在湘江落水,失踪一年后回来,一切就都变了。家齐一直说,你不是三妹妹,是另一个占据了她躯壳的人,可我一直不肯相信。我以为,只要努力把你纳入以前的轨道,你就会按以前的轨迹走,就会变成以前的三妹妹。我们仨,就又可以回到以前的那种快活日子。所以,我一次次地替你掩饰,一次次地撮合你和家齐,一次次苦口婆心地劝你可是,”他茫然的眼里又一次滚下泪来,“家齐说得对,你终究不是以前的三妹妹,你只是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我们仨,永远都回不到过去了我这般强求,到最后只害了家齐”
“二哥哥”柳溪溪哭出声来。其实她未必有多理解纪云瑄此刻的绝望与伤痛,她只是觉得莫名的恐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离她远去,而她却怎么抓也抓不牢。
“家齐以前是那么爱玩爱笑的一个人,可自打跟你成婚后,这三年多来,你可曾在他脸上看到过一个真正开怀的笑容我有时候忍不住想,倒不如你当初就淹死在湘江里好了,彻底断了家齐的念想,省得你回来给了家齐一个希望,却又让他再一次陷入绝望”荒野旷芜,纪云瑄呢喃的低语仿佛自说自话,空茫茫的眼睛完全无视柳溪溪的存在。
柳溪溪却被他的话吓得后退一步。纪云瑄,竟然盼着她死
纪云瑄没有理会她,木木然转身离去。脚下步伐虚浮,深一脚浅一脚,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飘忽。
一缕凉意悄然爬上柳溪溪的心头。她终于明白,那个正在远离她的是什么了。正是迤渐远去的纪云瑄那个一直爱她宠她,照顾她维护她的二哥哥,如今终于也要弃她而去了
她一阵恐慌,发足直追。纪云瑄走得极慢,未几便被柳溪溪追上。柳溪溪扯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二哥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
柳溪溪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若是事情能从头再来一遍,她还是会一样的做法。但是,在这个时刻,为了挽回纪云瑄,她只能这么说。
只可惜,就算她主动认错,也打动不了纪云瑄。他缓缓从她手中拉出袖子,黑茫茫的眸子跟他的声音一样,没有一丝温度:“三妹妹,你好自为之吧。”
纪云瑄走了。
荒野漠漠,无声延绵至天际。远处的草地上,从军营回来时坐的马车还停放在那里,车头的黑马,悠闲自得地低头嚼草。路边,三两只乌鸦从林子里腾空,聒噪着冲入云端,只留下几个小小的黑点。
寂默山道上,柳溪溪孤身伫立,满目茫然。陆剑一生死不明,纪云瑄又弃她而去。如今,她还有谁还有谁可以倚靠还有谁可以在暗夜里给她一点光明还有谁可以在冰天雪地里给她汲取温暖
风吹树摇,落叶飘空。她犹如无家可归的幼兽,在风中颤抖,惶然无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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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纪云瑄严令纪家上下不得非议此事,但,人民群众的八卦热情,又岂是他砍一颗人头,洒几滴热血就可以阻挡得了的是以,乌头村街头巷尾,檐角门后,随时随处都可见人一边小心翼翼地眼观八方,一边满脸兴奋地交头接耳。
消息如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汹涌而迅速地在纪家车队里散播开去。
姚千影被纪云瑄关了禁闭。其实,就算纪云瑄不拘禁她,她自己也老实了下来。那天情绪一过去后,她就后悔了。自己隐忍多时的努力,在那一刻前功尽弃。
她的娘家,已是有家回不得。如今能倚靠的,只有纪家。而纪家,现在又完全掌控在纪云瑄手中。跟纪云瑄闹翻,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那天完全是一时激愤,才会冲昏头脑,与三妹妹闹起来。纪云瑄一向护短,又最疼纪云璃,她岂会不知跟三妹妹冲突,无疑就是把自己摆在了纪云瑄的对立面,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如今秋夫人已逝,纪云皓被俘,已没有人可以在背后给她撑腰。她若是还不识相,不夹起尾巴做人,今后这纪家,难有她立锥之地。
好在,还有一个纪晞桐。不管如何,桐儿也是姓纪,是云皓留下的唯一血脉。念在桐儿的面上,纪云瑄应该还不至于太难为她。毕竟,不能让桐儿刚失去父亲,转眼又没有母亲吧
姚千影默默地在心里盘算,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里的桐儿。桐儿,桐儿现在你就是母亲的救命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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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剑一被俘后,纪崇霖本以为敌军会用他来要挟己方,但等了几天,却无声无息,一点动静也没有。派去探查的斥候回来报告说,敌方军营也很安静,没有杀敌祭旗的事情发生。
那么,纪崇霖暗想,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直接被押解送京,等皇上亲自处置了。依正祺帝先前发落林海川的手段,皓儿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纪崇霖紧紧闭上了双眼,手中握着的茶杯,与书案连连磕碰,发出短促而凌乱的微响。
敌军的那次突袭,宣告了两军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