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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溪嫁为安家妇
二月初一大早,天还没亮,柳溪溪便被一众丫鬟嬷嬷给从床上拉起来,沐浴净脸,更衣梳头,一直忙到辰时,才让柳溪溪歇了一歇,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吃完早餐,纪夫人也过来了,看着被丫鬟嬷嬷折腾得团团转的柳溪溪,不由热泪盈眶。喜娘在旁赶忙打岔笑道:“这还没到哭嫁的时候呢,夫人还是先省省眼泪吧。”
纪夫人扑哧一笑,倒也把眼泪收了回去,亲自上前,帮柳溪溪褪下家常便服,换上了家齐为她一手置办的月光锦嫁衣。一层套一层,一叠又一叠,层层复叠叠,重重兼连连。鲜艳似火的嫁衣九层迭连,像世间最昂贵也最温柔的枷锁,束在了柳溪溪身上。柳溪溪脸上笑容浅淡,像个乖巧的布娃娃,温顺地任由摆布。
着好喜服,喜娘上前,亲自为柳溪溪挽髻点妆。妆成,铜镜里一张脸艳惊四方。
喜娘却皱了眉头,自言自语般说道:“新娘子脸色怎么如此苍白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总得多点喜色。”说着,抓起桌上胭脂盒,用手抹了就往溪溪脸上涂去。
涂了一层,眯眼审视一番,觉得还不够喜庆,又重重地抹了一层在手上,再接再厉地要继续往溪溪脸上擦去。
溪溪忙不迭地躲开,嘴里嚷道:“嬷嬷,你再涂的话,我的脸就成猴屁股了。”
满屋子的丫鬟嬷嬷都笑了。纪夫人也笑着啐道:“这都要出嫁的人了,还这么口没遮拦此等粗鄙的字眼,亏你说得出口”
一切收拾妥当。纪夫人谴了众人,与柳溪溪单独留在屋内,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些嫁为人妇,不比在家做女儿,不能再任性妄为,要孝敬公婆服侍夫婿之类的话。
其实这些话早在几天前已反复叮嘱过柳溪溪,只是第一次嫁女,此刻离别在即,心怀感伤,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才又将这些话拿出来反复唠叨。柳溪溪安静地听着,恬淡地微笑,活脱脱一个标准的待嫁新娘。
未多时,吉时到。静香扶了柳溪溪坐上软舆,来到熙恩堂辞别家人。众人已等在熙恩堂上,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就连三个月大的小晞和,也被乳母抱着来凑热闹。只除了姚千影,因为有孕在身,红白事皆得避讳,故而缺席。
柳溪溪在纪崇霖与纪夫人面前跪下,说了一通喜娘事先教好的感谢父母生养教育之恩的话,再重重磕了三个头,奉茶行礼辞别。纪崇霖只淡淡颔首,笑意清浅,纪夫人却泪湿衣襟,哽咽说不话来,闭着眼睛挥了挥手,让柳溪溪起身。
拜别了父母,接着便是与兄弟姊妹的辞行。陆剑一身为纪家嫡长子,首当其冲。
静香扶着柳溪溪,慢慢走到陆剑一面前。陆剑一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紧紧盯着柳溪溪,柳溪溪却低眉垂眼,眼睛只望着地面青石浮雕砖,就是不肯抬眸看他一眼,嘴里木然地背诵着喜娘之前教导的话语:“云璃在家十七载,得兄长爱护关怀,悉心教导,云璃不胜感激。今日虽离家为他人妇,但兄长手足之情,云璃铭感于心,不敢忘怀。谨借清茶一杯,聊表谢意”
一旁丫鬟递过茶盏,柳溪溪双手接过,平举齐胸,细声细气说道:“皓哥哥,请喝茶。”声音里无波无澜。
陆剑一伸手接过茶盅,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柳溪溪,她微微一震,随即像被明火烫到般,猛然缩了回去。
陆剑一心里掠过一阵悲哀。手中的薄胎白瓷绘彩茶盅,此刻仿若重逾千斤,竟让他差点托持不住。浅浅地啜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入喉却无半分甘甜,有的只是满嘴的苦涩。
柳溪溪轻移莲步,为纪云峰与安家慧奉过茶,又依次来到纪云瑄与林芷蘅的面前。
纪云瑄望着她,心里感慨万千,眼里笑意流淌,暖意融融,似欣慰又似不舍。柳溪溪盈盈而笑,奉上香茗一盏:“二哥哥,请喝茶”
纪云瑄接过茶盏,感叹一声:“三妹妹,你终于出嫁了”短短的一句话,说得一折三叹,不胜唏嘘,饱含了对未来的期冀,更流露出对往昔的回忆与留恋。
柳溪溪的眼泪登时被钩了出来,晶莹如露凝于睫上。纪云瑄轻轻伸指,从她睫毛上接过圆滚泪珠,笑道:“傻丫头,莫要哭。等会哭花了妆,还得累喜娘再给你重新化一次。”柳溪溪眼含泪花,笑着点了点头。
跟最小的纪云修也辞别后,良辰已到。安家齐的迎亲花轿已到了内院门口,喜乐大作,锣鼓喧嚣,一派热闹欢腾景象。安王府的随从,每人抱着一筐铜板,一路走一路撒,惹得纪府的一众下人惊喜欢叫抢夺,一时笑声不断,喧闹欢庆。
柳溪溪立于熙恩堂门前,回头再深深地望了一眼纪老爷和纪夫人,喜娘旋即将销金红盖蒙在她头上,霎时眼前一片嫣红,再也看不清外面景象。
按照习俗,幼妹出嫁,应由兄长背出家门送上花轿。因纪云璃与纪云瑄感情深厚,原本是预定了由纪云瑄来送柳溪溪上轿。但昨天晚上,陆剑一却找到了纪云瑄,提出由他来背柳溪溪上花轿。纪云瑄定定地看了陆剑一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但这一切,柳溪溪却不知情。等她伏上那个宽厚的肩膀上时,熟悉的感觉令她蓦地一怔。这不是纪云瑄从红头盖的下方看去,绫缎平滑,散发青幽光泽。柳溪溪霎时泪水盈眶,今天,纪云瑄着的乃一袭白袍,青衣在身的,却是陆剑一
脑里骤然闪过当初在凤鸣山第一次下山归途时,也是陆剑一一路背着她回去。那时,她在他背上唱着“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来嘲笑他,他却仍哈哈开怀大笑。不过短短两载,却已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她鼻子一酸,一颗泪珠啪的坠下,在陆剑一背上洇出一个圆圆的水印。
红盖遮头,谁也看不见她的泪。陆剑一却感觉到了背上温热的湿意。低低的,他柔声说道:“溪溪,别哭你会幸福的”顿了顿,仿佛强调一般,他又重复了一次,重重咬字:“你会幸福的”
喧天喜庆的锣鼓声中,陆剑一背着柳溪溪,一步步迈向门口的大红花轿。这一段路,他走得如此艰难,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刀尖上,看不见的鲜血淋淋;但他却又盼着这路长些长些,再长些,最好永远都走不完。他实在不愿,把自己心爱的女子,送上别人的花轿。
这一段路,仿佛无比漫长,却又似极其短暂,纵是再不情愿,终究还是一步步走完了。
大红地毯的尽头,安家齐一身光鲜红衣,喜气飞扬,站在花轿旁边看着柳溪溪一尺一尺的接近,脸上的灿烂笑容,比阳光热烈,比春花鲜妍,比明珠炫目,仿佛满世界的光华这一刻都凝聚到他的笑脸之上,映得周遭世界黯然无光。
锣鼓开道,唢呐齐鸣。吹吹打打中,花轿送到了安王府。拜堂成亲,花果撒帐,安床坐帐,秤杆挑盖,饮合卺酒,剪发合髻。这一套的流程下来,柳溪溪一直恬静而安淡地微笑,就如世间的每一个新嫁娘一样,温柔的羞涩,无可挑剔。
盖头挑开的那一霎那,柳溪溪艳若桃李的脸庞映入眼帘,安家齐的一双丹凤眼刹那间宝光流转,灿若星辰。满满的幸福,抑制不住地从他心田上漫出,溢上了眼角,爬上了眉梢,留在了唇边。
洞房闹过,众人散尽,安家齐也去了前院大堂招待宾客。红绸结彩的新房里,只余柳溪溪与几个陪嫁丫鬟。静香帮溪溪卸下满头珠翠,换下艳色华服,洗去一脸铅华。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