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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崇霖一脸不忍,徐步过去,亲自牵了她的手将她引到陆剑一面前:“念”这一个名字,他已有二十年没喊过,如今一出口,竟生涩至此,“念秋”他终于还是喊了出来,“皓儿在此。”又对着陆剑一说道,“这是你娘。”
刹那间,陆剑一仿佛又听见柳溪溪当日在碧秋阁外所说的话在耳边回荡:“她原是我爹爹的夫人。听我二哥哥说,她早年曾和我爹爹有过一个孩儿,只可惜那孩子命薄早夭,大姨母伤心之下,执意要出家为尼,替那孩子祈福求佑。爹爹百般劝阻,最后大姨母才答应在家带发礼佛,却从此不问世事,也与爹爹断了夫妻情分。”耳边嗡嗡作响,脑里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千万个念头纷掠闪过,却抓不住一个真切。
杜念秋眼泪纷落如雨,扑上前来就要抱住陆剑一。陆剑一一个战栗,本能地往后一避,杜念秋扑了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得旁边的纪夫人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回过头来对着陆剑一劈面骂道:“你娘为了你把眼睛哭成半瞎,你还要来欺负她眼神不好吗”
陆剑一心神俱震,身子摇摇欲坠,却终是不再闪避,任凭杜念秋搂抱在怀,恸哭不止:“儿啊我的儿啊定是佛祖听到了娘的日夜祈求,才让你平安归家,让我们母子得以重见是娘不好,是娘没保护好你,让人把你从娘的手中抢走”
陆剑一似一根木桩般木然呆立,眼珠无意识地转动,一一掠过堂上众人的脸,神情各异,缤纷错杂,有惊有惧,有悲有喜,有忧有怒,有笑有泪。眼光转到堂上一个被阴影覆盖的角落里,陆剑一眼珠一定,蓦地觉得透不过气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霎时呼吸困难,心痛如绞。
遥遥角落里,柳溪溪立在阴影中,身姿如纸片单薄,容颜苍白胜雪,唇色全无,只得一双眼睛黑蒙蒙雾沉沉,衬得一张脸蛋黑白分明。
窗外天色蒙蒙发亮,这一个漫漫长夜终要过去。柳溪溪眼里却看不见那光芒万丈的初升旭日,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如坠深渊
、剑一恶意伤溪溪
柳溪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流雪轩,更没注意到自己一回房,房门即被关闭落锁。她在床上浑浑噩噩躺了两天,脑海里像塞满了浆糊,昏昏沉沉,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世事如此荒唐可笑,前一秒还是她心心念念要与之私奔的情郎,下一秒就摇身一变成了她同父异母的亲大哥怎能如此荒谬命运竟给她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
第三天的时候,纪云瑄来了。他这两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翼王爷父子要启程回国,原本他是要护送一程的,却因家中出了此等大事,只能委屈安家齐再跑一趟。尽管如此,他还是要筹备谢礼,安排侍卫随行护送,打点一路行程食宿,各类繁杂琐事,忙得他食不暇饱,寝不遑安。今日终于送走了翼王爷父子,因挂心着柳溪溪的事,事情一了即刻往流雪轩过来了。
一进门,看到柳溪溪苍白似鬼的模样,纪云瑄气打不出一处来,一把将她拎起来,怒声喝道:“你起来你看你现在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像什么话要是被家齐看到,你怎么跟他交代”
柳溪溪两天没有进食,身上无力,软绵绵地倚了床柱,眼睛淡漠地扫了纪云瑄一眼,一声不吭。
纪云瑄怒目切齿,却又拿她无可奈何。转身抓了张杌子,掀了衣袍坐下,对柳溪溪说道:“你倒是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跟”纪云瑄凝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称呼陆剑一,是陆意阳还是纪云皓沉吟少顷,还是继续问道,“跟陆意阳串通合谋为何要帮一个外人来对付我们自己家人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帮他帮他偷玉也就算了,还帮着他来谋害爹爹性命三妹妹,你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良心乌鸦尚会反哺,羔羊还知跪乳,可你呢你呢”
纪云瑄越说越激动,霍然起身,指着柳溪溪厉声怒骂:“你别忘了,你的姓氏是纪你身上流着的是纪家的血玄极门跟我们纪家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别想着化解仇恨,笑泯恩仇这不可能”
柳溪溪无动于衷,恍如一个瓷娃娃般毫无反应,纪云瑄的话,她竟是一句也没听进耳。纪云瑄暴怒,抓起她的肩膀狂摇:“你说话呀你说话呀你给我说话你要是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就休想踏出这个房门一步”
柳溪溪一震,终于抬眸看着纪云瑄,两片唇瓣微微颤栗,挣扎半晌,却还是倔强抿唇默然无语。
纪云瑄忿然拂袖远去。离去前门口咯嗒一声清脆的落锁声,蓦然惊醒了柳溪溪。她猛地跳起,扑到门边使劲拍打房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回应她的只有迤渐远去的脚步声。柳溪溪颓然跌地,绝望如沼泽地里的泥沼,迅速地从脚底蔓延而上,瞬间没顶。
正午时分,天气骤变。乌云如铅,遮天蔽日;狂风漫卷,飞沙走砾。庭院里枝桠横扫,门窗噼啪作响。
静香正在房内服侍柳溪溪喝粥,就听见外头张嬷嬷在楼底下喊道:“静香静香你下来一趟,把西厢房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我要让阿强把院子里的箱笼搬进去,省得待会被雨淋湿了。”
此时距纪家三小姐的出阁之日只有半月之余,嫁妆早已备齐。十里红妆,箱笼成堆。库房里放不下,堆积了一些暂放在走廊底下。眼下暴雨将至,张嬷嬷唯恐嫁妆被雨水打湿,急急忙忙指挥青壮家丁把廊下箱笼抬进屋去。
静香急急应了一声,匆匆下楼而去。走得仓促,连房门也忘了上锁。
柳溪溪心跳骤急,勉力镇定,不动声色地放下碗筷,徐徐走近门口观看。却因楼下箱笼既重且多,张嬷嬷恐赶不及在雨至之前搬运完毕,把原先守卫在房门口的两个护卫也一并叫下去帮忙。此时众人皆在楼下庭院忙碌,搬箱倒柜,抬桌挪椅,大呼小叫,热火朝天,一时竟无人留意到楼上的柳溪溪。
柳溪溪悄然闪身而出,猫身下楼,迅速穿过屋后小径,溜出院后偏门,纤细身影转瞬隐入曲深幽径中。她一路疾跑,往碧秋阁而去。方才她已从静香口中探知,陆剑一已不住在松涛院,而被安置在碧秋阁的偏楼里,与秋夫人比邻而居。
柳溪溪一心只顾逃跑,却没留意到她一出偏门,门前假山后随即转出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即往暮苍居方向急去,另一人悄无声息地循着柳溪溪的脚步追踪而去。
没错,这二人正是纪云瑄布下的棋子。若无纪云瑄的授意,静香又如何会如此大意,胆敢任房门大开便匆忙离去早上的一番谈话,柳溪溪三缄其口,纪云瑄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总不能对她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