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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才发出一声崩溃的低吼。
“文才你明明连我自己摔碎的杯子也会捡起来,怕我割到手。你明明不舍得我受一点伤。”梁山伯泣不成声,紧紧、紧紧地抱住他,“你明明不舍得说我一句重话的,你从来都”
“啊”马文才将脸埋在梁山伯的肩窝,绝望地悲鸣,“我是啊。那你呢”
梁山伯无语哽咽,下一秒,他的脖颈一紧,整个人被钉在满是冰霜的墙面上。
马文才的面容冰冷,“去死吧,梁山伯。”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梁山伯的面前一片光影凌乱。
十二岁那年的初遇,眉目灵动的少年与桀骜不驯的少爷。
十三岁那年在柳逸舟的小屋里,两人缠着一起睡,第二日早上都长大了。
十六岁在一起。
在书院后的秘密基地,漫天萤火虫的星光下,那个简陋的仪式。
十八岁,他亲眼看着他与别人成了亲。
二十三岁,重逢,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往事都如光影。
梁山伯此时看见的,不过是马文才血一般的眼中陨落的一道道流星。
“你如果当时就死了”马文才缓缓将人提起,感受到掌心下切实的温度,满足道,“如果你当时就死了至少你是爱我的”
梁山伯没有挣扎,缺氧的身体径自痉挛起来。
“你死了,我就再也”
是了,如果当时他就死了
马文才咬紧牙关,指尖碰到一根红绳。
“咳咳咳咳咳”梁山伯如傀儡一般跪倒在地,身体仍是抽搐不已。
“山伯”马文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惊慌失措地拍着他的背脊,直到梁山伯缓过气来。
“哈”梁山伯笑道,“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杀不了我。”
马文才颓然站了起来,笑了一声,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算了。你就继续折磨我吧。”
梁山伯看见他英俊的眉毛死死拧在一处,一个丑得要死的笑容。有滚烫的液体落在他的脸上。
“你就继续折磨我,让我痛不欲生才记起来,自己还活着。”
梁山伯细细地咀嚼这一句话,心钝钝的,脑海里一片混沌,无法思考。
马文才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文才”梁山伯下意识地叫他。
马文才没有停。
这一次,是真正走出了他的生命。
梁山伯惊慌道,“文才”
小巷中空空荡荡,唯有梁山伯眼前未灭的光影。破碎,绚烂。
让他想起了多年前,飞舞的萤火星光。
太元四年二年,督护李伯护投降前秦,里应外合,襄阳陷落。朱序、习凿齿等人被俘。
与此同时,谢玄、马文才率领新编一万北府兵,与后军将军一并挥师北上解救彭城。初定据点为泗口。
彭城已是强弩之末,北府兵日夜兼程,好在将士多为北方流民,与氐人有着血海深仇,此刻一个个俱是亟不可待地要见血了。
“刘裕,身体可好些了”马文才此行点了田洛为自己的副将,刘裕为骑兵长,只是刘裕这几日受了凉,状态不大好。
刘裕背影一顿,转过身,脸色依旧蜡黄,“好些了。”
“黄厉丛他们杀了条野狗,狗肉暖胃的,你也去喝一碗。”
“不用了”
马文才只当他是还记着黄厉丛骂他师傅的仇,笑道,“有什么。无论如何现在都是自家兄弟了。跟我来。”
刘裕犹豫了一下,跟上了他的脚步。马文才兀自走在前面,刘裕又是一反常态的沉默。静了一阵之后刘裕找话道,“文才哥,我听人说你不追先生啦之前邢维那小子不是一直帮你们拉线来着吗,那天那群混混开先生玩笑,有人提你就给他骂了”
马文才半晌没有回答,再开口却是,“你向来精力旺盛,怎么打也打不死的,怎么出来之后这么弱鸡似的要打仗了,很紧张”
“能不紧张吗这是我第一次”刘裕心虚道,“你还让我当那什么骑兵长,我哪有那本事”
马文才笑了一下,“你觉得哥像是那种徇私的人吗军中除了诸葛侃,箭术也就是你了。”
刘裕脸红了,“哪里的话你啊,我师傅啊,将军啊,参谋”
“牢之箭术不如你。战事一开,我与你师傅定是首当其冲冲锋陷阵的,到时候你就看准了哪几个想偷袭,放放暗箭。指挥牢之会做。”马文才拍拍他的肩,“背后就交给你了。”
刘裕知道马文才给他这个位置更多是想带带他,此刻却一句话也憋不出,哑巴似的跟在他后面。
“怎么了怕死啊”
刘裕咬紧牙关,颤抖道,“怕。”
马文才笑笑,“我已经不怕了。”
行至营前,篝火嘶嘶,大锅里冒着血色,马文才停了下来,粗犷地盖了黄厉丛的后脑勺一掌,立即有人盛了满满一碗给他。马文才接过,递给刘裕,“吃罢。我不吃狗肉。”
刘裕接过,喝了一口,又腥又烫。
“肚子里暖和些了吗”
刘裕应道,“暖和了。”掀起碗,遮住自己两行炙热的泪。
广陵。
“先生,将军有令,在他回来之前您不得出城。”
梁山伯一勒缰绳,“我有太傅手谕,谁敢拦我”
城门大开,梁山伯带上七八名侍卫,绝尘而去。
守城的士兵无奈道,“现下广陵真是空了。谢家也没留下个做主的,马家也走光了。”
“就是。军队刚走,马夫人就回钱塘去不会是怕了我们将军,要让出广陵了罢”
“哈哈,说不定是跟那个小白脸私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