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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复辟后,认为于谦在土木堡之变中挽救了大明王朝,是个大大的功臣,原本无意杀掉他,但徐有贞却说不杀于谦,复辟师出无名。英宗无奈,只好下令将于谦收押狱中,有人说于谦谋反,却查无实据,徐有贞就说:“虽无显迹,意有之。”正是这句话,将于谦这一代忠臣冤杀了,也正是这一句话,促成了徐有贞的千古骂名。
想不到,这个害死于少保的竟然是祝枝山的外公,真是他姥姥的
“昔也,沙弯如地之狱;今也,沙弯如天之堂。”慕轩轻声吟诵,谭巴虎夫妇俩跟依婕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他这两句是何指,祝枝山的神色却异常激动起来,看着慕轩,双唇都有些颤动,陈凤翔、唐伯虎、文征明三人也都面露惊异之色,“为百姓谋福祉者,自会留名于万民心中,这世上,再坚固的石碑,也敌不过风雨侵蚀、岁月磨砺,但口碑却可以传颂万世,代代不绝。”
祝枝山霍然起身,冲着慕轩当头一揖,说:“先生一言,如当头棒喝,允明受教了”
慕轩只好再次起身还礼,他刚才所说的“沙弯”那两句,其实是在某本明人笔记中看到的,据说那是山东张秋地区的百姓所唱的民谣,是称颂徐有贞治黄有功的,徐有贞在山东治黄河水患期间,曾经做水箱放水实验,这可比西方早了近四百年,他所主持修筑的黄河大堤,在随后的山东大水中岿然不动,而同期其他人所筑的大堤却都毁于大水了。想不到祝枝山对于外祖父之事耿耿于怀一至于斯,听自己说起这两句民谣,居然如此激动。
祝枝山心里却另有感慨,说实话,若抛开外祖父在朝中所作所为不提,外祖父绝对算得上才华绝世,他老人家天文、地理、道释、方技无所不通,书法上擅长行草,深得怀素、米芾笔意,在当代非常有名,而若非他老人家让自己自幼临摹晋唐之帖令自己拨开了障目之叶,开拓了眼界,自己在书法上也绝不会有今日之成就。只是,自懂事以来,外祖父在朝堂上的作为就一直是别人攻讦自己的神兵利器,让他每每午夜梦回,都汗流浃背,今日听这位方公子石碑、口碑之比,让他有醍醐灌顶之悟,多年心结终于开始松动了,怎不喜出望外
唐伯虎、文征明一向知道自己这位兄长的心病,如今眼看他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眉宇之间的愁结消散不少,不由得暗自称奇,看慕轩的目光中就又多了几分别样的东西。
“张兄,小弟近日听闻兄台已跳槽,英英姑娘非常伤心,莫非兄台有了更加出色的相好”旁边一桌上忽然传来不合时宜的调笑声,其他人听了还好,慕轩却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见是两个三十上下的文人,看两人脸色,应该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货色,刚才他们说什么跳槽,难道这个时代就这么说改换工作了听着又有点不像,况且,看他俩的样子,标准的酒色之徒,能干什么呀偷香窃玉,还是流连花丛
这次,慕轩可是露怯了,这个时代的“跳槽”跟改换工作一点关系都没有,它原来就指一个妓女和一个嫖客缠绵了一段之后,又发现了更有钱的主,于是丢弃旧爱,另就新欢,如同马从一个槽换到了另外一个槽吃草一般;后来,“跳槽”也可以用来指嫖客移情别恋。因此,这种另攀高枝的做法被形象地称为“跳槽”,冯梦龙编的民歌集挂枝儿里就有一首名叫跳槽的歌,歌中的青楼女子唱道:“你风流,我俊雅,和你同年少,两情深,罚下愿,再不去跳槽。”
慕轩后来从依婕那里知道“跳槽”的本意,曾经想:后世人要是知道他们竟然用“跳槽”这个充满狎邪意味的词当成变换工作的代名词,不知会有什么感想恶趣味,一点恶趣味,呵呵呵
那个张兄非常得意的嘿嘿一笑,故意压低声说:“贤弟不必心急,稍待片刻就能一睹芳容矣。”两人说话时,眼珠子都不住的向依婕跟秋香这边瞟,毫不掩饰眼神中赤裸裸的欲望。
秋香跟依婕都是见怪不怪,只是微蹙蛾眉,略略侧过身去;慕轩却是非常不习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狠狠地瞪一眼这两个轻薄的男人,对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愤怒,都慌慌张张的低下了头,避开他那能杀死人的凌厉眼神。
依婕一直非常注意慕轩的神色,看他此刻的表情,心里越发开心,她发现,看他为了自己生气,似乎已经成为自己眼下最喜欢做的事了。
就在那两个猥琐的文人嘀嘀咕咕之时,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书生进了酒馆,四下扫视一眼,就来到了那张兄身边,张兄一下子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四下的客人不约而同都是一身恶寒:原来你跳槽是为了这个少年咦
那个贤弟看这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肤色比女子还要娇嫩,不由暗自感慨:如此出色,难怪张兄为了你改弦易辙了
看着这少年被张兄揽着腰肢故作娇羞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些痒痒的了,下意识的想:哪天不如也去尝尝鲜
慕轩的眼光却非常毒辣,一眼看出这少年是女子假扮的,而且这女子头巾下的长发也是假的,她根本就是个剃尽三千烦恼丝的出家女尼。
出家女尼与人私通纵欲,在这个时代时有所闻,永乐年间,有工匠在修缮尼寺时,将发现的水晶缨珠拿到市上出售,引出了少年偷入尼寺而为尼姑所留,最后死于色欲、尸体被肢解埋于墙下之事;天顺年间,常熟有个赴京应试的举人,偶然出游到了一所尼寺,与群尼纵情淫乐数日,等到有一天越墙而出,已经瘦削得连亲友都认不出他了。
而这南京城的尼僧,表面上勤于清修、暗地里恣意淫乐的比其他地方更多,有的甚至不仅自己跟寺中奸僧、俗世男子私通,还经常引诱女子进入庵院,供人淫乐,难怪尼姑会被人列于败坏风气的“三姑六婆”之中
眼见那两男一尼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拿着肉麻当有趣,那两个男的时不时还冲依婕跟谭夫人挤眉弄眼的,慕轩实在是忍无可忍,忽然重重的一拍桌子,“砰”的巨震声中,他霍然起身,大步来到那三人桌前,喝道:“无耻之尤,还不滚出去,免得方某动手”
那三人吓了一大跳,看看凶神恶煞一般的男人,居然一言不发,起身灰溜溜的走了;四下的客人也都吓得不浅,都赶紧低下头去,只顾喝酒吃菜,不敢再多说半句话;酒馆里的伙计眼睁睁看那三人叫了一桌子的菜却一文钱没给,想追上去讨酒钱,可看着慕轩那横蛮样子,瞅一眼同样战战兢兢的掌柜的,什么话都不敢说了,整个酒馆立刻显得安静了许多。
谭巴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让周围的人更加缩紧了脖子,秋香跟依婕相顾莞尔,依婕心里乐开了花;陈凤翔他们几个神情古怪,对于尼僧纵欲之事,他们早就见怪不怪,反倒是慕轩的举动令他们觉得奇怪,不过,唐伯虎、文征明少年心性,平日做事就唯恐天下不乱,把慕轩这种举动当做了率性,无形之中对他亲近了许多。
“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