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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下曾有一场血战。
邹无玉捂嘴,难以置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迟迟没有落下来。
他蹲下身抱住六昭,呼吸紊乱,“师兄”
贺询扭过头去,不忍看。
“师兄”
邹无玉想喊,却办不到,不知道该喊什么,最后的力气也在抱住他的那一刻用尽了。
曙光微亮,拿着火把的弟子远远站着,将这方黑暗和冰冷留给他们。
邹无玉低下头,看不清那张脸,他此刻很想告诉怀里的人一句话,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最终他凑近他耳边,低低地说,“我已经知道了你从来没告诉我的”
邹横章在小无玉七岁生辰时送了他一把剑。
剑的名字叫六昭。
作者有话要说:
、邹无玉十
浮涂宫有近半数弟子都挂了彩,尤其是几位堂主,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看上去略凄惨。贺询把整个长乐城的大夫都请回来把脉看伤,一时间药房库存告罄,又到城里大肆采买。
好巧不巧,适逢这月的月考,没人发话说取消,贺询便随他们去了。
风剑堂前,一位堂主头缠两圈绷带,稳健地走过来坐下。
第二位堂主,右手臂吊起,鼻青脸肿,同样稳健地走过来坐下。
第三位堂主,拄着一根拐杖,半条腿悬空,慢慢走过来坐下。
第四位堂主,全身裹成粽子,惨白一张脸,被人扛着椅子抬到位置上。
众人可算开了眼界,哟,真想不到,这谁家弟子这么少根筋,师父都那样了还带出来,也不怕风大把身上零件儿刮散喽。
几声锣响,抽签开始,抽到的上去对打。
先上来的一个弟子右手拿剑,左手包扎成个馒头,后上来的一个弟子僵硬地站了一会儿,拱手道:“师弟惭愧,后背有伤,今日就认输了。”
他说罢刚要下台,只见前者张口一咳,嘴角溢出血迹,艰难道:“不,我认输”
“”
底下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场面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头啊,好像替换成一男一女就顺遂多了。
贺询也搬把椅子坐在台阶上,边喝茶边看戏,他心里清楚,其实大家伤得没有那么重,只是为了博掌门注意罢了。
邹无玉窝在首座里,低着头不知在看哪,他旁边的椅子空着。
贺询叹口气。
六月正是暑气蒸腾,日光灼灼的时节,雁行山上草木葱茏,凉风习习,缓解了不少炎热,浮涂宫众弟子在风剑堂前嘻嘻哈哈,时不时哄笑和喝彩,热烈的氛围十分有感染力。
经过一场鏖战,大家变得更为亲近。
邹无玉却格格不入,游离在外,他陷入了度日如年的等待里,每时每刻忍受煎熬。
钟堪早就等在城中,所谓的神医也不过是白家人,他们世代精通医术,将六昭带回本家疗伤。
六昭全身经脉俱损,逸散的剑气还留下了无数伤口,他的浮涂剑法太过霸道,巨大的威力不仅杀了鸿习,也重伤了自己,如果不是他一早做好了这种准备,他的命根本救不回来。
就算是伤好了,也恐怕再不能习武。
邹无玉简直要魔障了,他始终走不出那一天,总觉得一闭眼就看到六昭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那种无边的恐慌会瞬间摄住心神。
唉,惆怅。
但这都是六昭自己选择的,他十几年如一日就是为了这个。
或者说为了邹无玉。
他现在心情很复杂,今后该怎么办呢他要怎么面对师兄要是六昭以后不能习武,会不会怨恨他
三年后。
八月初,堂主向邹无玉禀报,北部九容派、武衡司合并,掌门及长老退位。
八月底,堂主又向邹无玉禀报,西部各大门派纷纷内讧,掌门及长老退位,然后合并的合并,换人的换人。
九月,鸿门惊爆掌门秘闻,二十多年前邹横章与鸿习的仇怨以及鸿习杀遍白水郡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连长乐城的江湖人都在传道此事,弟子甲如实详告邹无玉。
十月初十,浮涂宫七年来首次招选四代弟子。
消息传遍了白水郡,许多人慕名而来。
昨夜山上下了场雨,今早虽然晴空万里,但风里的潮味儿还有些浓重。
后山的林子边种满了野花,一大片铺延开去,在尽头处有一座墓碑。
“嗒”
树梢上的雨水滴落在酒杯里。
邹无玉装作没看见,将拎来的布兜往墓前一倒,几颗圆溜溜的大蒜伴两根大葱掉出来。
“师父,”邹无玉面无表情道,“新种的,送你了。”
师父的口味还是一如既往的重。
弟子甲蹦蹦跳跳地穿过花海,没办法,他不想踩一脚泥,然后来到邹无玉跟前,恭敬道:“师父,时辰快到了。”
“嗯。”邹无玉懒懒地答道。
还是风剑堂前,这次没有搭台子,台阶上是一排椅子,台阶下站了乌泱泱一群人。
几位堂主先后就座,亲传弟子立于身后。
下面的人眼巴巴地仰头望,正中两个主位还空着。
邹无玉身后跟着弟子甲和贺询,信步走过来,堂主们起身相迎,他点头致意,在主位上坐下。
浮涂宫众弟子则稍稍俯身,齐声道:“见过掌门”
堂前一阵肃静。
“不必多礼。”
邹无玉淡然道。
当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也幻想过会不会有这么一天,但又觉得不太可能,而今居然就这么实现了。
新弟子已经选,招入门中,分配给各师兄师姐照看,等参加过月考,便有机会拜师,做亲传弟子,当然,内门弟子还是多数。
几位堂主讲过话,轮到邹无玉,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空位,负手上前。
讲个话训人什么的,咱们邹大掌门已经修炼成了行家。
首先,端出气势来。
众弟子崇拜又敬畏地看着他。
邹无玉朗声道:“既拜入我浮涂宫,今后便是我派内门弟子,当遵循前辈教诲,恪守门规,潜心修行武学,以图来日施展抱负。”说着,他莫名地话锋一转,“诸位,可有抱负”
底下弟子愣了愣,反应过来,不知该说什么。
“成日执着于武学,就算习武几十年,也不过得到一声前辈而已,而你的弟子也会走你的老路,一代一代,从少年到白发,从生到死,全都是前辈。”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掌门这感想从何而来。
邹无玉的目光落在浮涂宫的大门口,“诸位,世人终究不过一坯黄土,也分不出是浮涂宫的黄土还是其他门派的黄土,今日的黄土还是昨日的黄土,那么投身江湖,所求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