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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准:近来可好为夫征战关外,时近年节却不得陪伴在你身边,劳你挂念,甚是愧疚。听说凤阳郡涝灾已过,你若愿意回去,或者四处走走,都交代廖卫去办就好,等此间事毕,我自会去寻你。天凉了多小心自己身体,生意做不做都行,我养你,只要你无恙就好。顺便的,你想我了没夜里做梦有没有梦到我”
落款是“夫君:尧”。
梵准准嘴角抽了抽,这货越写越不正经,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但他还是认真地写了回信。
烛灯温暖,窗外白雪皑皑,夜风呼啸。
正月,邱阴城解了宵禁,到处张灯结彩,欢庆新年。梵准准和廖卫下山大吃了一顿,玩了三天。同时,朝廷下令禁了西行出关的商路,夹带私货出关者将以通敌罪论处。
二月,西契来犯,大军压境,六云关闭关封锁。
三月,西契被打退,朝廷收复城池,掉头北上,打了良氏一个措手不及。
四月,良氏退兵求和。
流言一时被压下,人人都道这场仗要赢了,梵准准也难得不再心情低落,只是每日又把佛经多念几遍,廖卫不间断的三天一封家书让押粮官送过去,那几个押粮官都认识他了,看到他站在城门口就脸色古怪地伸手,廖卫笑眯眯地把信递上。
不是说家书抵万金么,怎的你家的就这么不值钱
真是官大压死人啊。这也令他们不得不明白一个心酸的事实,那就是比起粮草被劫,他们的大将军明显更担心收不到家书啊。
转眼一年过去了,去年二月梵准准还俗,还以为这辈子大概就自己过了,熟料算算日子,他和图尧在一起已经大半年了。
虽然有多半的时间是在分离,不过人生漫长,他们今后还可以共同度过很多年。
梵准准是这么想的,他日日在佛前祈求平安,为的也是这个念头。
五月,朝廷与良氏结盟,攻打西契,图尧领军做先锋,一路所向披靡。
那天,梵准准问廖卫,“图尧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廖卫想了想如今的形势,笑道:“当然,那些蛮人不是将军的对手。”
傍晚时候,城中忽然放起了烟花,连在禅衡寺也看得到。
“好像有什么事”梵准准奇怪道,“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廖卫蹙眉,“今天太晚了,夜里走山路不好,明天我们再去。”
梵准准想,既然放烟花,那必定是喜事,也不差这一两天。
竖日,两个人下山。
城中隐约有种喜庆的气氛,街上也比之前热闹了许多,两人不明所以,于是决定先去看官府告示。
“当当”
骑马的官差敲着铜锣当街巡游,每敲两下都喊一句话,开始时听不清楚,等他走近了,梵准准听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他愣了下,抬头问廖卫,“那人说的是”
“告骠骑大将军殁令行三日不得宴乐婚嫁以奠违令者有罪论处告”
廖卫面色惨白,跑到告示前一看,膝盖一软跪下了。
西契、良氏兵败求和,六云关解锁,下月起恢复通商,然我朝骠骑大将图高军殁,不日灵柩入关归京,责令沿路郡府各行祭奠,三品以下官员素服迎送
梵准准病了五六天,浑浑噩噩,整日昏睡在床,高烧不退。
第七天,廖卫一早端来粥饭,进屋却没见到床铺上空空如也,登时一惊,转身往外跑。
“驾”
马蹄声急促,划破清晨的静谧,少年策马狂奔,冲进城门。
全城缟素,入目一片雪白,纸钱翻飞,长街尽头,漆黑的灵柩由大军护送,缓缓而来。
街边百姓夹道观望,议论纷纷,城中知府一身素衣,手持一炷香,俯身祭拜。
天空很晴朗,晚春的明媚将这一幕笼上淡淡的光辉,却又黑白分明。
佛祖跟他开了个玩笑。
梵准准想,不论怎样,你到底还是回来了,而我也等到了。
图尧
少年骑马立于巷口,安静地目送着灵柩经过前方的街市,踏上入京的官道。
越来越远
也许男人就是这样用一辈子经过了他十六岁这一年。
而后,永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梵准准十
梵准准回到了凤阳郡,回到了后李子巷,所幸他离开半年,这巷子还没改名成新后李子巷。
这次的大水居然没把巷口那棵只栽了几年的李子树卷走,着实出人意料。
而他也出人意料的平静。
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有时候要不是廖卫还在,梵准准都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场美梦,这世上根本没有那样一个人,曾经住在他的隔壁,每天给他做饭浇地,等他回家。
梵准准回到这里,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宅子异常破败,院墙被大水冲刷得七零八落,几乎只剩了几堆乱石,地砖被没脚踝的淤泥掩埋,散发出腐烂的臭气,厢房只能看出个大概的样子,白墙变泥墙,屋顶剩房梁,瓦片都被卷走了。
更不要提那些图尧曾经搭好的木架和篱笆,连梵准准的摊车也碎成一截一截的烂木。大门和后面的小门都勉强维持了门框,再无力挽留门扉,至于菜地,重新夷为河滩。
南河真是顽皮。
梵准准默默骂了句卧槽。
但是事实已经这样了,他也只好乖乖地跑到衙门去领补贴,雇人帮忙修宅子。
廖卫没有走,不仅送他回来,而且继续照顾他,梵准准看起来太过平静,让人无法放心。
过了两日,宅子修好了,梵准准又买了新的家具,请人做了新的摊车。
他把两家的院子并成了一个,照着走之前的样子好好收拾了一番。
就好像那个人还在。
梵准准偶尔会想,图尧那么厉害,什么都会,还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怎么会死在关外呢
然而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
梵准准重新开始了他仿佛养老一般的日子,只是现在沽州城还在复建,难民走失很多,城中萧条,百废待兴,根本接不到生意。
他常常坐在桌子边,从敞开的窗户往外望。
整个后李子巷,只有一十一户和一十二户的宅子翻新。
谁都不一定能回来,在归家的路上,不论什么人,原来都有可能
他再也不想远行了。
回来了十多天之后,廖卫向他辞行。
“准准兄弟看开一些,往后有什么难处,尽可托人捎信到图家。”
梵准准道了谢,忍不住想,图尧出现过的仅剩的证明也没有了。
其实